第二章
七个,您一人给上一千美元,剩下三千美元您存上,利息也够您花了。大哥来了,说不定还要给您钱。妈,二儿子,一个体体面面的工程师稳稳重重说了话,钱呢,您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您首先要把自己生活安排好,当然,大家也会照顾您,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会争这些(是,妈,我们不会像有些人家,兄弟姐妹们争老人的钱。人们纷纷附和着)。这次大哥来,我很高兴。分别几十年了,好好叙叙吧。要说有什么事,我是搞建筑的,一直想到美国进修几年,看大哥能不能帮帮忙?另外,小欣(他抚摸了一下坐在身旁的女儿的头发)明年就大学毕业了,想去美国留学,也托大哥想想办法。惠奶奶笑了:你们见老大说就对了。二儿子说:是,到时候妈也帮着说两句。满屋的儿女都说开了,都知道老大是来看妈的,求老大的事先求做妈的。好不热闹。
大院的邻居们也都纷纷道贺。惠奶奶,您可真有福啊,养了这么个出息儿子,孝顺儿子。惠奶奶乐得脸绽开花:谢大伙儿了,真谢谢大伙儿了。她弯下腰左一把右一把,糕点糖果往大人身边的孩子怀里塞着。惠奶奶,您啥时候搬走,预先告我一声,这房子让我了。对方声儿小了。老太太没想到:我能搬哪儿去?哟,您的儿子从美国来看您,这多大国际影响,上级部门还不给您换个宽敞的好房子住?老太太懵懵懂懂觉着是这样:那这房子也得交房管局呀。对方凑上来说话了:那您就别管了,您要走,我预先就把我的柜子箱子搬进来,占上再说,房管局那儿我有办法。惠奶奶不答应也算答应了。可接着又有第二家来说,一个话儿。她为难了:我这是让谁啊?惠奶奶,您当然让我了。您看我一家五口住一间房,不让我让谁?又有第三家、第四家来说这悄悄话,倒让她没了辙啦。又有第五家来了,绰号尤老鼠,刚张嘴,她就说了:我搬不搬八字还没一撇呢。搬,这房子让谁,我也作不了主,好几家都说要了。尤老鼠话早接上了:惠奶奶,我不是要您的房子,我是要您的那。惠奶奶顺他手一看,是门口那间自盖的烂油毡顶的小厨房。您住高楼大厦,这破砖烂木头总不要了吧?到时候我把它拆了,盖盖我的厨房。您门外靠的几块破木板没用了吧?我先抱上去了。
庄韬一踏进金象胡同一号就感到憋闷。太拥挤,太肮脏。这他还能忍受,他什么环境都呆过,但这里的人太没道德情操,太需要净化灵魂,思想教育工作委实在全社会都头等重要。
他是从中学校长办公室回来的,从教育局的会议上回来的,从一个又一个大礼堂的主席台上回来的。台下上千名国家干部在听他讲话,热烈而有秩序地鼓掌;穿军装的在听他讲话,一片绿色;大学生在台下热烈而欢快的掌声;中学生一片密麻麻、闪闪亮的眼睛;小学生上千条红领巾,满礼堂红色。少先队员跑上来了,天真可爱,把红领巾系在他脖上,向他敬礼。他两颊映着红光,和台下孩子们一起鼓掌。
首长们,同志们,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们,八十年代的中学生们,红领巾们,我要讲的第一句话就是,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有崇高的理想。人有理想才不同于动物,不同于猪马牛羊。让你当没有理想的人,愿意吗?可能有的年轻人玩世不恭,会说:那有什么不好?这时,我就会又问他一句:让你当猪马牛羊你愿意吗?他说了:我当然不愿意。(台下一片笑声。他感到自己讲话的风趣。)一个人没有理想,和猪马牛羊有什么差别呢?人的理想,第一,要和历史必由之路结合在一起,这样你的理想就有了科学性;第二,要为大多数人谋利益,为劳苦大众服务,这样你才是崇高的人,有道德的人。
我从1957年被打成右派,到1979年平反改正,二十二年中我被批判过几百次,“文革”中被揪斗游街无数次,又被劳改十五年,戴过三十斤的高帽子,吊过五十斤的铁牌子,打断过肩胛骨,打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