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势在必然。为了体验那种真正惊心动魄的感觉,自己曾跟着特警队,连夜长途奔袭数百公里,到邻省一个偏远乡镇去解救人质。回来后昏睡两天两夜,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患急性中耳炎以至鼓膜穿孔,住院20余天。与其说自己作品中的人物在进行着殊死的较量,还不如说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在进行着殊死的较量。
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我的这种情感方式和写作方式,实在有些太迂腐大可笑太陈旧太原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举止和表现,除了再一次印证你这种落伍作家的“不可救药”外,还能说明你什么?
就像我的这种费劲而又愚笨的写作方法一样,每写一部作品前,都必须进行大量的采访和调查。不熟悉,不了解,感动不了自己的人和事,我根本无法落笔。即使是在写作期间,一旦有拿不准的地方,还是得不断地往下跑。没办法,写现实题材,只要写的不是个人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大概就只能这样,于是越写就越觉得难。就像画画一样,画大家都没见过的东西怎么画也可以,画大家都司空见惯的东西你再费劲还是让人看着有毛病。大家都没经历过的年代和社会,你想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大家正生活在其中的日子,你若想把它写像了,大家都认可了,可就绝非那么容易。这跟作家的想象力没有任何关系,再有想象力,也不可能把你没见过,没听过,一支儿不懂不知道不熟悉不了解的东西写得栩栩如生。一个细节,一常识性的东西,有时候采访好长时间还是闹不明白。
其实累点苦点倒在其次,再累还累得过那些打工仔?再苦还苦得过那些下岗工人?你跟着去“执行”了一次任务,就几乎住了近一个月的医院,那些时刻在执行任务的普通干警又该如何?说实在的,写这种现实题材的作品,真正劳心劳力的其实是作品以外的一些东西。对于作家来说,如果你选择了直面现实,直面社会,那就犹如陷入雷区,遭遇十面埋伏一样。我曾听作家蒋子龙说过,他去一个地方采访,人还没到,就已经接到许多电话,你是不是要写那个地方?是不是要写那个地方某某人某某事?劝说的,提醒的,暗示的,甚至还有要挟的,恐吓的,告状的,简直能让你瞠目结舌,其实像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遇到过多少次。你想采访到一点儿真实的东西,实在太难太难。等你采访了,写出来了,各种各样对号入座的就叉来了。明的,暗的,让你防不胜防。拍摄电影《天网》时,由于恐吓电话太多,当时作为全国人大常委的谢铁骊导演,竟也不得不请太原市公安局派警察在现场进行保护。拍摄电视剧《抉择》时,曾拍摄过《孔繁森》的导演陈国星,竟然在很长时间里找不到一家愿意接受他们进行实地拍摄的工厂。其实这也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你还得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圈外处处有雷区。圈内又时时有冷箭。圈内还有各种各样的圈子,善意的告诫,真诚的批评,也有令人不可思议的冷漠和不屑,让你不寒而粟的常常是这样一些话:急功近利;艺术性太差;这样的东西,能算是文学?
真正是身陷重围,十面埋伏!
没想过尝试一种新的写作方式吗?试过,早在80年代,看了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随后不久便发表了一些中短篇,其中的一些作品甚至还得到了柳鸣丸先生的赞许和认可,而后又进行过多方面的尝试,很认真也很投入。看过啃过许多大部头的西方现代和后现代的文学、文艺理论作品。直到今天,自己仍然很喜欢这其中的很多作品,包括国内一些先锋作家的作品,自己也一样非常喜爱。
但在自己的创作中,还是渐渐地放弃了这种尝试性的写作。因为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折腾,写出来的仍然还是一种表层的东西。你所想表现的并不是自己的骨子里渗出来的,不是从自己的潜意识里冒出来的,不是从自己的血液里流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