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子变成深蓝色,周围的黄沙和山峁看上去也凉快了不少,眼睛感觉像猛喝下去一杯蛇胆酒一样舒服了许多。
车子转过那道山弯就看到訾家墕了。
在光秃秃的疙梁梁上,一眼望过去,村子周围一片荒芜。訾三心想,我们老祖先咋就选了这么个地方扎下根来,还一住就是上千年,咋不把家选到北京、上海、广州那些大城市去呢?不过也有好处,守了几千年的大沙漠,谁又能想到会守出一座大金山来,这让他想到清朝末年,那个被皇帝派到这儿来的地方官,在给皇帝的上书中写的《七笔勾》:
万里遨游,百日山河无尽头,山秃穷而陡,水恶虎狼吼,四月柳絮稠,山花无锦绣,狂风阵起哪辨昏与昼,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
窑洞茅屋,省去砖木措上土,夏日晒难透,阴雨更肯漏,土块砌墙头,油灯壁上流,掩藏臭气马屎与牛溲,因此上把雕梁画栋一笔勾。
没面皮裘,四季常穿不肯丢,沙葛不需求,褐衫耐久留,裤腿宽而厚,破烂亦将就,毡片遮体被褥全没有,因此上把绫罗绸缎一笔勾。
客到久留,xx子熬茶敬一瓯,面饼葱汤醋,锅盔蒜盐韭,牛蹄与羊首,连毛吞入口,风卷残云吃尽方撒手,因此上把山珍海味一笔勾。
堪叹儒流,一领蓝衫便罢休,才入了黉门,文章便丢手,匾额挂门楼,不向长安走,飘风浪荡荣华坐享够,因此上把金榜题名一笔勾。
可笑女流,鬓发蓬松灰满头,腥膻乎乎口,面皮赛铁锈,黑漆钢叉手,驴蹄宽而厚,云雨巫山哪辨秋波流,因此上把粉黛佳人一笔勾。
塞外荒丘,土鞑回番族类稠,形容如猪狗,性心似马牛,嘻嘻推个球,哈哈拍会手,圣人传道此处偏遗漏,因此上把礼义廉耻一笔勾。
这是訾三从小就能倒背如流的诗。当年背诵这首诗时,訾三还很自得,认为家乡是那种苍凉雄浑的大漠风光之美,可与唐朝诗人王唯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相媲美,现在看来那都是扯蛋呢。
车子很快来到了村头,现在的訾家墕村已经今非昔比了。年轻人挣下钱的都出去潇洒了,村里剩下些老弱病残,守着这块贫脊又富有的土地,目的就是围着矿上掏腾几个钱,今天去纠缠一些塌陷费,明天去纠缠几个污染费。甚至有些庄户人家每年春上到自家田里播下些土豆种子,像井下采煤那样粗放式管理着他们的田地。到了秋上再去象征性地收它几棵洋芋疙蛋,甚至有些庄户人家竟然还时不时开着奥迪、宝马车到地头,从后备箱里取出锄头来下地除草,这样的洋伙事在古塔煤矿新招来的工人中间早已传为笑柄。
腰包鼓起来了,生活观念仍然停留在上个世纪,这就是煤城人当下的生存状态。
车到村头,看见村里的几个老人正坐在大槐村下闲聊,訾三赶忙把车停下,迎着笑脸上前,给每人发了一支烟,一个被訾三称为五大爷的老汉把那支烟颠来倒去地端详着问,訾三你这是甚烟,咋这哩短。
訾三解释是黄鹤楼1916,一包烟一百六十元,几个老人啧啧着,把烟拿到鼻头嗅嗅,也没有甚味道。
有人点燃后猛吸一口,长长地一吐,烟味咋这哩淡?
五大爷便充内行向大家解释,这是环保烟,现在都讲究这个,抽环保烟,吃环保菜,我看就是越来越清汤寡味。
寒暄了几句,訾三告别老汉们,转身回到车上,听到一个老汉小声嘀咕,我本来都不抽纸烟,你看人家递过来了,不接吧不行,接了吧又不爱抽。
訾三无奈地冷笑,唉,现在的人心里都变态。
等訾三开车走后,刚才那个被叫做五大爷的老汉说,闹三年灾荒的时候,訾三家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老大出门子,老二就在家中被窝里剩着,家里的年景过的那叫恓徨。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