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着烟斗,摇摇悲痛的脑袋瓜——这事最好甭提了。尽管如此,他只是要说,他对安迪将放下六个月的重担而满心欢喜。当然了,六个月后,不管安迪是走人或留下来,他们全无异议。如果以后他想要归队,雷佛会第一个举手欢迎这位好伙伴、伟大的工作伙伴,重回公司怀抱。
现在轮到派尔了,那个眼神严厉、一本正经的小老头L·E·G·派尔,在墓穴上洒落一把泥土,并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他谈的是在英国大放异彩的一种制度美德:家庭生活。谁会料到这个老头竟有如此感叹?他的声音颤抖,或者在安德森过于轻率的眼中看来,他颤抖得夸张如花腔男高音,当时他正谈到家庭对他的意义为何,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派尔太太和四个小派尔,这四个小鬼,还得帮他们换尿布、喂饱他们食物、给他们穿上衣服(衣服越穿越多件,食物越喂越大块),替他们付学费——其他两人听得坐立难安,但安德森可是聚精会神,仔细聆听一本正经的老派尔先生诉说家庭制度如何保护他远离通奸乱伦、醉酒酩酊,以及铺张浪费。派尔先生说道,哎呀,安德森并未享有家庭的幸福恩泽。没听过婴儿的哭声,精神上等于欠缺激励鼓舞,而这种可振奋人心的力量可带领一个人毫发无伤地通过死荫之幽谷。(谁会想到这老头居然是如此诗意的人?)得知了这一点,或许就无须怪罪他了。这些年来,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至交好友,他们尊重安德森的意见,也看重——对他自己来说,更是赞叹不已——他出众的才华。从职业伦理和效率的超高标准来看,安德森都是达到要求的第一人,他的离职无疑是一场悲剧。当他祝福安德森一路顺风、否极泰来的时候,若指出都是家庭悲剧之故,这个说法应该不为过吧?
家庭悲剧?安德森看见他大口喘着气、头发稀疏散乱、淫荡表情转为忐忑不安。所有的悲剧不都是家庭悲剧?他听到自己在问。不过这些话和其他的话一样,仍是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由于尸体已确实入殓,威威判断一切已盖棺论定——没有可翻案的疑点,没有可担忧的事,仅仅只有打发那些认为安德森未获公平审判之神明的手势,不管是什么样的神明。这场面没啥好看的,接着威威猫哭耗子假慈悲地哀号起来,这一段骗不了人的演出,依旧没啥好看。众人拉长了脸,不为所动。用法文告别吧。安迪不想要休假——好极了,那么,他毋需休假了。让他到某个他梦寐以求的小地方,去休息疗伤吧。让他六个月后归来时,是一个崭新健康的男人,不用再为日期会更改的烂桌历而心神不宁(噢,是的,威威加以说明,此事在全公司已是人尽皆知,所以老弟,我们无法视而不见)。让他回到我们阵营来,届时——威威的口吻难为情地从装腔作势降为平易近人——我们会乐于畅谈一番的。
接下来是一阵静寂。判决执行人完成了他们的工作,这会儿全都瞪着他瞧。安德森相当配合地以呆滞目光回望。静默之中,雷佛顿发出咳嗽声,他自觉此举不敬,而威威也对此吓了一跳。还有一个问题,他说道,是关于安迪的——我们一定得这么说——接班人。我们一度考虑提拔年轻的赖森——
好心雷佛拿出嘴里的烟斗说道:但昨天你亲口告诉我,他的人缘不佳。
所以我们觉得,派尔接腔,他现在的工作表现十分出色,但太重的职责可能会让他喘不过气来。不过,好在我们够幸运,找到了一位有真正杰出经理特质的人选——
这个人选的人格特质清楚分明,威威说道。
和蔼可亲,而且关系良好,雷佛评论道。
在经营理念上,此人聪慧敏锐,他的名字是布莱西—邦特尼,派尔补充说道。
威威摁了铃。一名男子走了进来。威威说道,安迪老弟,这位是潘瑟佛·布莱西·邦特尼先生。布莱西·邦特尼先生,这位是安德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