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使者
狮子鬼面
春霞烂漫……
咚咚咚咚,初午的太鼓声惊起一群老鹰,神乐的笛声悠悠回荡,这个上午真是闲适极了。
颇为风雅的庭院里,黑木板墙上插着黑铁防盗铁钉,齐腰高的舞良细格木门边,栽种着两株松柏,根府川产的脚踏石,一直铺到泉水边。院内的泡桐长势旺盛,还种有金松,院门横梁上的梅衣也透着雅趣。
宽阔的走廊前面是一个盆栽架,上面摆着二、三十盆万年青,有阔叶的、长叶的、烫斗折叶的、乱叶的……各式各样,一盆接一盆摆得整整齐齐,这些万年青的叶片,质地各不相同,有呢绒的、芭蕉布的、金刚的、沙子地的;而斑纹则有星点纹、吹点纹、墨笔纹和绀覆轮,花样繁多数之不尽。
在宽宽的走廊的垫脚石上,一个男人愁眉苦脸地望着盆栽架,他就是庄兵卫组的森川庄兵卫。
森川家世代都是与力,庄兵卫从上一代的矢部骏河守时代起,便在北町奉行所工作,还兼任吟味方头领和市中取締方。这些职位都是负责审问犯人、在市里查案和抓捕犯人的,相当于现在的检察官和搜查部长,是个十分威风的岗位,手下除了六个书记员和随从,外加密探、巡查、捕头、捕快、探子合计三百,与南町奉行所隔月轮班,负责江户市内的检察治安工作。
然而,不论是大冈越前守、筒井伊贺守还是鸟居甲斐守,历代被奉为著名奉行的人,都曾在南町奉行所供职。除了远山左卫门刚上任的时候,在北番奉行所待过一小阵子以外,从第一任与力加加爪忠澄开始,这北町奉行所就一直不太起眼。
让人们议论纷纷、或是被编入戏剧演绎的,总是南町奉行所里的长官,北町奉行所却被视为空气。其实组内并不缺有能力的人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佳,北番奉行所总遇不到什么出彩的案子。城里人和南番奉行所的人,因此瞧不起北番奉行所,总把庄兵卫组戏称为小便组。北番奉行所的公房宿舍在本乡森川町。
这庄兵卫的家境其实相当殷实,在离衙门稍远的金助町,买了一座宽敞宅子自住。
庄兵卫是个秃头,头上油亮亮的,泛着赤铜色的光,头顶仅剩的一小撮头发,梳成了一个发髻,望过去犹如蜻蜓落在了头顶。他面如赭石,仿佛刷了朱砂,整天板着一张看门神犬似的狮子鬼面脸。这张脸,自打出生以来,就从不曾露出笑容。
庄兵卫个子不高,长得很敦实,脖子粗且短,肩膀宽又平。他秃头上冒着蒸汽,快步赶路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块画有背后烈火熊熊的、不动明王的拉门在走路。庄兵卫性子急、认死理,爱出汗又专断,而且,比谁都好逞强。“好疼”、“伤脑筋”这种话,就算他嘴巴烂了,也肯定说不出来,简直就是顽固老头们的范本。
大约两年前的一个冬日早晨,庄兵卫满头大汗地在读书。虽然他的脸色和平时一样,这汗却流得实在夸张。他的独生女儿花世,担心地问了一句,结果庄兵卫这老头,瞪着和往常一样、如同不动明王一般的三白眼,抬头对女儿喝道:“傻孩子……出汗……又怎么了。”那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
原来庄兵卫一把年纪,却非要逞强,每天早上练习挥刀三百下,身体却吃不消,那天早上闹起了肠扭转。到了最后。他终于撑不住了,黑着脸找来按摩师父。治疗期间,庄兵卫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把一只箱枕捏了个粉碎。
说起这庄兵卫逞强与死要面子的事迹,简直多得刹不住车。他在衙门里,每天也是这副顽固、倔强的样子,搞得奉行和年番方都敬他三分,不敢随意招惹这老家伙。
然而,这位庄兵卫老爷子,毕竟是有弱点的。一旦事关独生女儿花世,便会立刻没了主意。
花世是森川庄兵卫四十岁才得的独女,他对女儿宠爱有加,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