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和工匠们,必须都得住在金座地界内,除了岁末,但凡擅自出入金座者,均会问罪。偶尔能够外出,也要接受番奉行所的检察,出趟门极不容易。不仅是金座里面的人,进出的商人,也要反复出示通行证,才能进入,且进去后只能在长屋一带活动,绝对无法踏进长屋后面的金座重地。这里与外界,简直处于不同的世界,虽然在江户城里,却似一座大海中央的孤岛。
当时恰是下午四点刚过。颚十郎被瘦松摇醒了,硬生生地拖来,那平时看起来就略显呆蠢的脸上,还带着一抹醉意,微微泛红。他迷迷糊糊地站在金座大门口,竞说了这么一句话:“哟,纸鸢可真不少啊。”
只见冬日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蓝,天上飞着无数纸鸢,仿佛是点缀在蓝天上的花纹一般。那纸鸢形态各异,有五角形、扇形、军扇形、与勘平、印绊缠、酒盏形,还有蝙蝠造型、章鱼造型、老鹰造型、乌贼造型,侠客造型、福神造型、葫芦造型和贴着剪纸画的,无法一一细数。
十一月到二月末,是江户城里放纸鸢的好时节,有时大人也会混在孩子堆里,一起展开纸鸢合战。人们在纸鸢上安上雁木——一种削成锚形的木片,上面装着刀片。纸鸢合战即用雁木割断别人的风筝线,将对方的纸鸢抢夺过来的游戏。因为这个“纸鸢合战”,衙磨难和商家的屋顶瓦片,总会遭殃。每年一到放纸鸢时节,人们往往要花费数十两甚至上百两钱,来修缮破损的屋瓦。
瘦松五郎有些不快地说道:“您说什么傻话呢。纸鸢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快进去吧。”
“你别急嘛。这人相与公务的关系可不小,我这是在看金座都是些什么人呢。”颚十郎随手指了指河对岸,“隔着神田川,对面即是松平越前守的上宅官邸,这里西邻鞘町,东边隔着一条马路,就是石町。遥看四面上空,皆是一派清朗和顺之气。唯独这金座上空,盘踞着一股沉闷邪乎的妖气。也难怪,这里面关着两百多个笼中之鸟,整天为了他人,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制作小判。人和钱的怨气混在一起,所以唯独这里,涌出一股邪恶之气来。”
瘦松说不过他,垂头道:“您这一开口,就好像褂子着了火,根本刹不住车。好了好了,就说到这里吧。”
“好,那我们进去吧。话说回来,瘦松,我多啰唆一句,这事儿可对舅舅严格保密啊。”
“我当然知道,可为什么您要如此坚决地,对金助町保密呢?快别整天辗转在杂工宿舍了,回老大家去住吧,这样也好和藤波正面交流,老大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不不,这你可想错了。舅舅只当我是个浪荡子、大蠢蛋。住去他家,岂不惹得老人家生厌,这也算是我对舅舅的孝行。”
两人走到门岗,瘦松摸出役所的符契。带头的门卫面色苍白,看了一眼颚十郎,问道:“您带的这位是?”
“他是新来的同心侍卫——仙波阿古十郎。”
两人不顾门卫一脸吃惊,径直走过门岗,沿着长屋往中间口走。那里站着四个手拿六尺棒的番众侍卫,又做了一次盘查。过了中间口,往金座的役宅门走,那里还有一道查岗。
颚十郎也有些傻眼道:“这可真是手续繁杂,我今天才知道,金钱原来这么重要。”
过了这道门,终于到了役所的玄关。瘦松自报家门后,出来一个座人格的小吏,带他们去了勘定场。
这是一个能够铺下五十张榻榻米的大房间,里面摆着两列账房用的隔断,二十来个勘定役和改役,正忙着给小判称量包装。高一个台阶放的是年寄的位置,一个戴着老花眼镜,像是松助的堀部弥兵卫的年寄役,将褥垫拉正,说道:“劳烦两位了。”
颚十郎端着架子,清了清嗓子道:“我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三万两千两……运送御用金一事,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