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自己的脸皮还是大薄,一锥子能扎得出血的人,是干不出来那样的事的。
“我……毕竟跟你们几位书记不一样。”楚哲犹犹豫豫他说,“我是挂职的,原说是一年,谁知上边啥时一个电话,就让我回市里去了呢。”
肖秉林哈哈笑起来:“越说你冒酸气你还越搅起醋坛子了!挂职怎么样,是不是市委正式下文任命的?调回去又怎么样,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谁想在这把交椅上就坐一辈子了?把夫人调来,下班有口热乎饭,睡觉有人悟悟脚,免除后顾之忧,也是为了更好地体验生活嘛。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这礼拜你回去就跟大嫂说,只要大嫂没意见,事情就交给我办。房子嘛,我也包下来了,先借两间住着。既然挂职的事可长可短,没个定数,那怎么还不抓紧点?机不可夫,时不再来呀!”
竟然说到这个分上,完全没厂“点到为止。心照不宣”的敷衍与客套,楚哲来县里半年多,上上下下的人似这般坦率谈话的还是屈指可数的。楚哲真的受了感动,文人嘛,情感的火花总是很容易被点燃的。他忙点头,说回去就请示内当家,她没意见,我就拱手深谢了。楚哲在这里打了个小埋伏,做了个小姿态,不然立马就表现出内心的喜不自禁、急不可待,岂不显得大有点那个了吗?
又有人来请示工作,楚哲看肖秉林不再有别的事情,忙起身告辞。肖秉林也不再留,转身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两条香烟,说:“你忙我也忙,咱们有时间再聊。这个你拿着,作家没烟怎么熏得出好文章,是不是?”楚哲忙推辞说,“我不缺烟。”肖秉林说:“抽烟咱俩是两个档次,你是靠抽烟出灵感,要抽出个花团锦簇,我是靠抽烟拉近乎,抽了也是口干舌焦,回家往老婆身边凑都遭烦。这烟也不是我花钱买的,十天半月的办公室就送过来一条,我有个二盒五盒的待待客也就够了。余下的,你就给我一个巴结文豪的机会,好不好?”说得两人都笑了。
楚哲接了烟,心里不知怎么就陡地想起早晨吴冬莉来上访的事,觉得还是说一声的好,便说了。肖秉林也不奇怪,一只大手扇子似地摇了摇,说:“这女人,喊!你听我的话,这事你别管,管你也管不明白,县里的事,复杂。她也找我了,我也不管。不是有主管书记吗?该谁管叫她找谁去,别再弄得两层皮都不愉快。”
楚哲手里拿着两条烟上了楼,脚下却感到一步步地沉重。肖秉林说得不错,县里的事,真是难得弄明白。来了半年多,每每论及哪个干部,突然就会大意间得知竟是某某人的一担挑(连襟)或姐夫小勇于,害得他为出口说过的话或已到嘴边的话直犯琢磨。小小县城,不过五六万人,光是在职的科以上干部就已过千,谁知哪句话就要伤人呢?所以,依据“只做好人,莫求好官”的原则,他曾在心里对面部五官的功能做了一个调整:多用眼睛,多用耳朵,少用或不用嘴巴,嘴巴只管吃喝就是了,体验生活嘛!
回到办公室,给吴冬莉沏的茶水还在茶几上。他拿起杯子,准备倒进痰盂里,心里不由就突突地一跳,吴冬莉前脚进了他的屋,肖秉林的电话紧跟着就追了过来,同在一个楼里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肖秉林特意把他找去扯些不是工作上的闲嗑,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事情怎么这般巧,仅仅是偶合吗?他不由得把刚才在肖秉林办公室里谈过的话梳头发似地又从头理了一遍,也许,只有他叮嘱不要管那个事的话才是要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