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穆森医生的家住在七十九街、麦迪逊街口的合建公寓楼上第十八层。他的诊所则在同栋楼的第一层。因此,他经常穿一件千疮百孔的破毛衣,拖一双老旧的破拖鞋下楼来看病人,是见怪不怪的平常事。
狄雷尼与埃布尔纳·布恩佝缩在大楼的遮檐下避两,这冰凉的雨已落了一整夜。
“来点好玩的,”狄雷尼说,“我们对这家伙做一场紧迫钉人式的问话。从各个角度开攻,乒乓碰!教他摸不着边际,整个罩死。”
“攻他一个不备?”
“差不多。不过最主要是惩罚他叫我起这么大早,在这种天气!”
山穆森医生亲自来开诊所大门;不像有请接待小姐的样子。他替他们挂好湿淋淋的衣帽,再带引他们进人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面的家具与其说是买来的,倒不如说它是信手堆起来的。空气中有股霉味,几样古董摆设实在有必要重新修补一番。书架顶上盘踞着一只“肚破肠流”的猫头鹰标本。
房间里除了一张铺满印第安毛毯的旧长榻,还有两把摇摇摆摆的伸缩椅。山穆森就将这两把椅子拖近那张硕大无比的办公桌。他自己往桌后的旧皮椅里一坐。
小组长出示证件,并介绍狄雷尼,说明他在调查作业中所扮演的角色。
“啊,我知道我知道,”山穆森的音调偏高,“昨晚你来过电话之后,我想应该先问个清楚。两位都是高级主管,我非常乐意合作。当然啦,我知道的都已经向警方说过了。”
“关于星期五的那件案子,”狄雷尼开口,“我们想了解一些供词以外的事情。”
“譬如,”埃布尔纳·布恩接腔,“你和死者的交情?”
“很熟。从他在波士顿当我的学生到现在。”
狄雷尼:“你跟他太太也很熟?”
“当然啦。在纽约我们经常聚会,在布雷斯特,我也是他们家中的常客。”
埃布尔纳·布恩:“你认为这件案子会不会是某个病人干的?”
“可能。这种情况发生在精神病医生身上真是屡见不鲜,很不幸的事。”
狄雷尼:“婚姻美满吗?”
“艾勒比夫妇?美满,真是天作之合。同时,两个人性质雷同的工作也是一种很好的维系。”
埃布尔纳·布恩:“什么样的病人会攻击艾勒比?”
“当然是严重的精神病患啦。或者是因为他在治疗过程里受不了心理剖析引起的创伤。有时候这种剖析的过程相当痛苦。”
狄雷尼:“你说‘他’受不了心理剖析,你认定凶手是男的?”
“照犯罪本质来分析判应该是的,不过女性也不无可能。”
埃布尔纳·布恩:“黛安·艾勒比也是你的学生吗?”
“不是,她是赛门·艾勒比的学生。他们就是在——他教书的时候认识的。”
狄雷尼:“是他劝她自己开业的吗?”
“对,是他说服她的。我们常取笑他们这种‘皮格马里翁和加拉泰亚’的关系。”
埃布尔纳·布恩:“你是说她是他一手创造的?”
“啊,当然不是。只是他肯定了她在这方面的才华。据我了解,她在认识他之前,喜欢的是艺术。是他发现了她的内在资质,加以鼓励。他的眼光很正确。她做得已经很称职——一直如此。”
狄雷尼:“你对死者眼窝上的两记重击,有什么看法?”
山穆森在迅捷流利的一问一答过程中,首度显现不安的迹象。他胡乱的拨动几份文件,手轻微的抖着。
他是个瘦子,窄肩膀,细脖子,却顶着一颗完全不成比例的大脑袋。肤色泛灰,戴一副酒瓶底似的厚玻璃眼镜,最让人吃惊的是,他居然有一头带波浪的赤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