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狄雷尼偏过头,盯着在看巴查理那份财务报告的埃布尔纳·布恩。他们的车就停在东八十四的高级公寓附近。
埃布尔纳·布恩很高,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手腕脚踝特长。一头姜黄的短发,脸上带几点雀斑,牙齿很大。他的模样举止乡土味十足,但是狄雷尼清楚,在这一副傻不楞登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最敏锐、最敏感的心。
“嗯,”小组长开口说,“看起来这位女士真罩,又会管钱,又会办事,还有两栋房子。可是你知道我对谁最有兴趣?”
“死者?”狄雷尼猜测。
“对。我一点都摸不透他。人人说他好,夸他聪明。也许是这样,问题是我没办法凑出一副实体的形象来——譬如他的穿著,他的谈吐,平常的休闲生活等等。单凭黛安·艾勒比和山穆森的说词,这人简直好得太不真实。”
“一个是自己的老婆,一个是最要好的朋友,帮他说好话,也是无可厚非。我只希望他的病人能开诚布公的据实相告。时候差不多了,别让医生久等。”
黛安·艾勒比透过大厅对讲机,请他们直接上三楼。两人依言登上梯阶。她在三楼门口迎候,并分别与他们握手。
“这件事或许要花些时间,”她说,“我想到客厅比较舒适。”
她穿一件黑丝的长袖运动装,拉链从腰际一路拉到高耸的领口。麦色的长发垂泻下来,披散在肩头,也像一缕华丽的丝绸。她带头走向里间的客厅时,狄雷尼再次为她的绰约风姿倾倒。
这是一间明亮舒适的小室,缀满了小装饰品和相框。一个高达天花板的书架占住了一整片墙,架上挤满了皮面书、平装书和许多杂志。
“楼下那几个房间比这里正式,”她似笑非笑的说。
“也干净得多。但是赛门和我晚上多半都在这儿消磨。宽下大衣吧,两位。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酒?”
两人礼貌的谢绝。
她请他们坐入柔软的扶手椅,自己拉过一张皮靠椅,正对他们俩坐下。她抬着颚,昂着头,坐得笔直。
“裘里——”她刚出口,又将称谓一转:“山穆森医生赞成我和两位合作,不过我还是不敢确定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当。这很矛盾,一方面我渴望亲眼看见杀我丈夫的凶手被捕,另方面又希望保全他那些病人的隐私。”
“艾勒比医生,”狄雷尼说,“我可以保证,您今天告诉我们的一切绝对列为最高机密。”
“我看……目前也只能这么想了。还有一件事:我挑选出来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全部不过六个人。”
“总要有个开始的方向,”埃布尔纳·布恩说。
“我们当然不可能对全部的病人做不在场的查证工作。”
“我了解,”她语气尖锐。
“我只是提醒两位,我的判断也许有误。到底他们不是我的病人。我只能就他的病历档案以及他口头告诉过我的事情做为依据。很可能我选中的这六个人,根本是无辜的——极有可能;而真正的罪犯偏偏是漏网之鱼。”
“您放心,”狄雷尼说,“我们并不一定完全采用您的选择,当做嫌犯的标准。我们还要再进一步的调查,如果调查结果证明他们是无辜的,自然会改弦易辙,调整方向。千万不要觉得说出这些人的姓名,就是定了他们的罪,凶杀案的分析绝没有这么简单。”
“这么说来,我还好过一些。有一点必须记住,精神病学不是一门肯定的科学——它是一种不定的艺术。两个有经验、有智识的精神病医生治疗同一个病人,很可能会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诊断。你只能将精神病医生的证词做为一种参考。”
“通常他们只会把案情愈弄愈混乱,”狄雷尼接口说,“我们都称他们为‘搅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