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她改选了一个果冻甜甜圈。反正他什么都吃。
端着食盘回安全组。彭伊雷已经来了;他和面对面坐着的莫巴利都跷高了腿,大声在笑。卓依一进来,两人便收住笑声,腿跟着放下。彭伊雷向她道声早,两个人礼貌的向她致谢。
她回自己的办公室,听见他们哈哈的笑声又开始。她怀疑是不是在取笑她,于是,低头查看自己的毛衣衬衫上是否有污迹,腰带扣得是否端正,裤袜是否抽线。待确定一切正常,笑声却仍旧……
她正襟危坐在无窗的小办公室里,啜着咖啡。耳边响着两个男人的谈笑声,饭店里嘈杂的喧闹声。她不晓得自己是否真的隐形。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形。
古卓依总归不上不下的嵌在中间:不矮不高;不白不黑;不瘦不胖。她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极端性。
和老古最后一次争吵,他怨恨已极的叫骂:“你老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你简直就不是个‘人’!”
没有光泽的短发剪的是妹妹头:齐眉一刀浏海,两侧长度刚过耳。这个发式从大学至今不曾变过。平整得就像一顶服服贴贴的假发,不鬈不曲,彷佛一把拉得起来,底下就是一层光秃秃的尼姑头皮。
三角脸,尖下巴。眼珠与头发一般是棕色,不含热情,不显深沉。暴眼球,淡褐的睫毛,稀稀疏疏。
唇型欠柔。化妆可以弥补——但是所为何来?
上班的时候,大庭广众的场合,她的面容总是木木然。她很少笑——就是笑,也是一闪就过。有人便以为她拘谨呆滞。其实大错。谁都不了解她。
她即将三十七岁,健身运动做得虽不勤,体态却十分年轻,而有弹性。小腹平坦,臀部坚实。大腿不露赘肉,腰股间的弧度可人。
史奥卡医生向她保证,除了轻微的月事不调和经痛之外,她的健康情况绝佳。
她对自己非常清楚。她不讨人喜欢,激不起别人的仰慕。这又何尝不是病?
她的暗淡无光,缘自她扮演的角色向来不足轻重,一无可取。随便的服饰,不登样的鞋子,无神的眼,局促的笑。
其实,这是一种障眼法。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她竟哄骗了整个世界。她扮得太成功。
莫巴利下班时,经过她的桌位,挥挥手说,“拜啦。”
她开始排定这一天的工作程序:拟定下周安全组的勤务表,写信给遗忘随身对象在饭店里的客人,受理会计部一些小额的现金账。
这些工作实在要不了八个小时。但是她懂得放慢脚步,让自己随时都在伏案办公,所以,哪一位主管都不会动问她对兰吉大饭店究竟有没有价值。
她对这份闲差,颇为心安理得;扣除所得税,周薪净额不到两百元。她能够过得这样惬意,主要是靠瞻养费,及每年分别由父母汇来的三千元支票。她手头上有存款,有支票,还有为数不多的免税有价证券。
她不浪费,但绝不苛刻自己。就她衣橱里的那些礼服,或者五斗柜底层抽屉里的那堆高级女衫,任谁都会同意这个说法:她绝不苛刻自己。
彭伊雷踱了过来。她的办公室连一张多余的座椅都没有。他把半边屁股搭上她的桌沿,低头看着她。
他是个细高个,秃顶,马蹄形的一圈灰发。头皮上是明显的斑点,鼻子和颧骨上也有一道。
两只眼睛总像蒙着泪光,嘴唇濡湿。一对惊人的大耳朵:就像两大块垂下来的牛肉片。声音哑而急,波士顿的口音奇重。
穿一套丧服似的西装,小领结,有时候在翻领上别一朵羽毛假花。一双破皮鞋总是擦得雪亮。一个标准逆来顺受的人。
古卓依很快便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酒鬼手下办事。就他的言行举止判断不出:他的动作沉稳,言辞中肯。可是,即使在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