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瞬间颠覆的记忆
我这个人睡觉和骆驼一样:能睡的时候尽量睡,没工夫睡的时候也能长时间熬夜。那天晚上,我整夜没有阖眼,望着窗户下浓黑一团的手提箱,一边听老爸打呼,一边整理思绪,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可能性太多,像意大利面一样纠结不清,但有两个特别突出。第一个是我喂给家人的版本,算是老调重弹。萝西决定一个人走,因此很早便藏好手提箱,以便快速脱身,不被家人和我发现。她回去拿了箱子,放好字条之后,被迫改走后院,因为我在路上盯着。将箱子扔过围墙会发出太多声音,于是她将箱子放回之前的藏匿处,然后拔腿离开(就是我听见后院里的窸窣和重击声响),迎向闪亮的新生活。
这个说法几近完美,解释了所有事情,除了一点:船票。即使萝西计划跳过不搭晨班渡轮,暂避风头一两天,免得我像《欲望街车》里的斯坦利杀到码头,她也会想办法处理那张票,不是更换,就是卖了。那两张票差不多花了我们一周的薪水,她绝不会让它们在壁炉后方腐烂,除非她别无选择。
另外一个版本是谢伊和洁琪提的,不过两人角度不同。有人半路拦住萝西,她当时要么是去执行版本一,要么是准备和我碰面。
我选择向版本一妥协。它在我心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已占据一个舒服的小角落,有如深得难以拔出的子弹,只要不去碰,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尖锐。版本二却将我的整颗心彻底炸开。
那是星期六的傍晚,“约定日”前一天,我最后一次见到萝西。我正要去工作。我有个朋友叫威吉,是停车场夜班警卫,他有个朋友叫史蒂分,是夜总会保镖。只要史蒂分休假,威吉就代他班,而我代威吉的班。于是大家都有钱拿,大家都开心。
萝西头发蓬松,双唇水润光泽,身上飘着让人会傻笑的花香,靠在四号门前的扶手上,和伊美达·提尼和曼蒂·库伦一起等茱莉·诺兰下来。
天气很冷,薄雾模糊了空气,萝西双手缩进袖子里,不停朝手呵气,伊美达不停地跺脚,三个小孩在马路尽头的路灯下荡秋千。茱莉房里大声飘出《堕落的爱》,空气弥漫着周六夜晚的刺激,有如苹果酒嘶嘶作响,散发香气,令人沉醉。
“弗朗科·麦奇来了,”曼蒂戳了戳两个女孩的肋骨,对着空气说,“那头发,他还以为自己多帅呢,对吧?”
“嗨,姑娘们。”我朝她们咧嘴微笑。
曼蒂个子小皮肤黑,身上只看得到穗饰和石洗牛仔布。她完全不理我。“还好他不是冰淇淋,否则一定把自己舔死。”她对两位女同伴说。
“我比较希望有人舔我。”我挑着眉毛说,三个女孩立刻尖叫。
“弗朗科,过来,”伊美达撩动她烫过的头发,大声喊我,“曼蒂想知道——”
曼蒂尖叫一声,伸手去捂伊美达的嘴巴。伊美达身子一闪说:“曼蒂要问你——”
“你闭嘴!”
萝西笑了,伊美达抓住曼蒂的双手往旁边拉。“她想问你家的那个家伙想不想去看电影。”
伊美达和萝西咯咯笑,曼蒂双手贴着脸颊:“伊美达,你可恶!我脸都红了!”
“你是应该脸红,”我对她说,“老牛吃嫩草,他才刚开始刮胡子,你知不知道?”
萝西笑弯了腰。“不是他!不是凯文!”
“她是说谢伊!”伊美达喘着气说,“谢伊想不想——”她笑得说不下去。曼蒂高声尖叫,又将脸埋进手里。
“我很怀疑,”我遗憾摇头说。麦奇家的男人向来对女人很有一套,而谢伊更是出类拔萃。由于从小看着他,因此当我年纪稍长,渐通人事,还以为喜欢的女孩都会自己投怀送抱。萝西曾说,谢伊只要瞄女孩一眼,女孩胸罩就会自动弹开。“我想我们家谢伊可能比较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