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瞬间颠覆的记忆
时隔桌偷瞄我几眼,像个见到陌生人的小孩。老爸默默吃着,要添食物的时候才会嘟囔几声。我一眼盯着窗外,开始朝老妈下手。
直接问她只会让我罪孽深重:你对我们不闻不问了二十二年,现在竟然想知道诺兰家的事,就这样反复跳针。想进入老妈的数据库,必须靠否定法。前一天晚上,我发现五号漆成特别可爱的粉红色,这肯定能让不少人抓狂。“五号粉刷得不错。”我说,让她有东西反驳。
凯文满脸惊讶,用“你疯了吗”的眼神看我。“感觉像天线宝宝吐在墙上。”他咬着炸面包说。
老妈的嘴唇抿到看不见了。
“雅痞,”她说了一句,仿佛那是某种病。“他们是做信息产业的,我说那一对,谁晓得什么意思。我说了你一定不信,他们找了个安亲保母①,你听过没有?一个年轻女孩,俄国还是哪里来的,反正就是那一带。我这辈子都念不出她的名字。小孩才一岁,可爱得很,但只有周末才能见到爹地或妈咪。我不晓得他们干吗要生孩子,实在不懂。”
我适时出声表示诧异:“霍利家的人呢?他们去哪儿了?还有穆里根太太?”
“房东把房子卖了,霍利家只好搬去塔拉。我在这间房子把你们五个拉扯大,从来没请过保母。我敢用性命打赌,那小孩一定是靠无痛分娩生的。”
老爸放下手边的香肠问我:“你以为现在是公元几年?穆里根太太十五年前就死了,那老太婆都他妈的八十九了。”
听到这句话,老妈立刻忘了那对无痛分娩的雅痞。她最喜欢死亡。“来吧,猜猜还有谁死了。”凯文翻了翻白眼。
“谁?”我立刻顺水推舟。
“诺兰先生。一辈子没生过病,结果有一天望完弥撒,从教会回家就挂了。心脏病,非常猛。你觉得怎么样?”
诺兰先生,很好。开场白来了。“真惨,”我说,“愿神让他安息。我以前常和茱莉一起玩,很久以前了。她后来怎么样了?”
“去思力哥了,”老妈说,语气阴沉满足,仿佛她讲的是西伯利亚。她挖了一大块炸的餐点到盘子里,坐到餐桌边。她的话匣子打开了。“跟工厂一起搬了。她回来参加葬礼,整张脸像个大象屁股,被助晒器搞的。你现在都去哪里望弥撒,弗朗科?”
老爸哼了一声。“不一定,”我回答,“曼蒂·库伦呢?她还在这里吗?那个黑黑的小不点,喜欢过谢伊的?”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谢伊?”凯文咧嘴笑着说,“我长大想交女友,全靠当年追不到谢伊的女孩子练习。”
老爸说:“色胚,你们几个都是。”我想他是赞许的意思。
“结果他现在变成这副德行,”老妈说,“曼蒂嫁给一个住在新街的好男人,现在是布洛菲太太了。他们有两个小孩,还有一辆车。假如他肯动一下手指,这些现在都是他的。还有你,小子——”她用叉子指着凯文,“你要是不小心一点,也会变得和你老哥一样。”
凯文埋头吃饭。“我很好。”
“你迟早得定下来,不可能开心一辈子。你都几岁了?”
没被这波炮火波及,让我有些不安。不是觉得被冷落,而是又开始担心洁琪的嘴巴。“曼蒂还住在这里吗?我应该趁我在这里的时候去看看她。”
“她还住九号,”老妈立刻搭腔,“库伦夫妇住一楼,其他两层给曼蒂和她家人住,方便她照顾爸爸和妈妈。我说曼蒂可是个好女孩,每周三都带她妈妈到诊所看病,检查骨头。还有星期五——”
起初,我只在大雨规律的窸窣声中听见微微的噼啪声。我不再听老妈说什么。涉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人。说话声。我放下刀叉,朝窗边走去(“弗朗科·麦奇,你到底在干什么?”)。事隔多年,诺拉·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