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她记起和他滑雪的情景:骄阳下,两个人从雪坡上一跃而下,形影相携,笑声朗朗,甚至连冰冷的空气都充满了暖意。那些日子还有可能重来吗?
她被叫进了一间电话亭。
她拿起电话:“喂?”
亚恩问:“哪位?”
她几乎都快记不得他的声音了。他的嗓音低沉却温暖,仿佛随时会大笑起来一般。他说的是文雅的丹麦语,用词准确果断,一听就是受过军方训练的,同时还戴着日德兰半岛的口音——那是童年生活所留下的痕迹。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第一句话说什么。她打算用彼此的昵称暗示亚恩:他们要小心说话。
但现在电话接通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喂?”他问,“有人吗?”
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嗨,‘牙刷’,我是你的‘黑猫’啊。”亚恩留着硬硬的小胡子,每次接吻的时候都会扎到她,后来她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而他叫她“黑猫”则是因为她乌黑的头发。
这次轮到他沉默了。
赫米娅接着说:“你还好吗?”
“我还不错。”他终于开口了,“上帝啊,真的是你吗?”
“是的。”
“你好吗?”
“好。”突然间她再没办法忍受这样的闲扯了。她快速问:“你还爱我吗?”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这让她感到他可能已经变了。他不会直接这样告诉她,她想;他可能会含糊其辞说,这么久了,我们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份感情——
“我爱你。”他说。
“真的?”
“越来越爱。我想死你了。”
她闭上双眼,感到一阵眩晕。她靠在了墙上。
“我真高兴你还活着,”他说,“真高兴还能跟你说话。”
“我也爱你。”她说。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
她冷静了下来。“我现在离你不远。”
他感受到了她声音里的谨慎和犹豫,因此马上回应道:“嗯,我明白。”
后面的话她早已有所准备。“你还记得那座城堡吗?”丹麦有很多城堡,但其中有一座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凡。
“你说的是那片废墟吧?我怎么会不记得?”
“你能在那儿和我见面吗?”
“你怎么过去呢——没关系。你是认真的?”
“是的。”
“那地方很远。”
“这很重要。”
“只要能见到你,多远都可以。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成行。但如果请不了假,我可以旷工。”
“别那样做。”她不想让军警发现他不见了,四处找他,“你下次休假是哪天?”
“周六。”
接线员在电话中告诉他们只剩下十秒钟时间了。
赫米娅飞快地说:“我星期六过去——我希望可以。如果你去不了,我之后每天都会过去等你。”
“我也是。”
“小心点。我爱你。”
“我也爱你。”
电话断了。
赫米娅并没有放下听筒,相反地,她把听筒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仿佛这样就可以多留他一会儿。接线员问她是否想打其他的电话。她拒绝了,并放下了听筒。
赫米娅在办公桌前交了话费,然后走出了电话局,心中充满了兴奋。她站在火车站的大厅里,高高的穹顶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赶路的旅客从她身边穿梭往返。他还爱着她。两天后她就会见到他了。有人撞了她一下,这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她找了一间咖啡馆,坐进了一张椅子里。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