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面之下
郝班长把那个包袱拿过来,待解开外边的两层粗布之后,我看到了一只食盒。食盒的做工甚是讲究,虽然天色较暗,我还是看清了食盒表面的图案:一只踩着流火的麒麟。我去掀火麟食盒的盖子,郝班长一把按住我的手:“别动!”他转脸对小赵和吴老蔫说,“你们把尸首拉回城里交给警备连,我估摸着这个人是咱们的同志;我和小冯去石人沟送东西。”
吴老蔫哧溜哧溜地抽搭着鼻涕,他指着我和郝班长身上冰甲般的棉衣说:“八路军同志,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这样赶路,怕是走不出二里地就得活活冻死。这时节的老北风比石头还硬,再结实的身子骨也架不住它的折腾。”
说起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江桥之上“嘎楞楞”停住了一辆卡车。有人推开车门冲着我们喊话:“是老郝吧?别的班都收工了,你们咋还没整完?要是弄完了赶紧上来,我捎你们一段。”
我从声音里听出这是后勤部的周班长,于是连忙回话道:“周班长,我和郝班长掉进冰窟窿里了,你车上装的是什么?要是有棉衣棉裤先借我们两件。”
周班长在卡车后头捣鼓了一会儿,扔下两套军用棉衣,嘴里连连嘟囔:“麻溜儿换上跟我上车,再耽搁这破车该熄火啦!”
郝班长冲着他摆摆手:“老周,你先回去吧,我们还得再忙活一阵。”
周班长关上车门时不忘嘱咐道:“记得回去到我那里登记。”说话间,汽车“突突”地开走了。
郝班长赶紧让吴老蔫和小赵并起身子搪着凛冽的老北风,我们这才换上了干爽的棉衣。
就这样,我和郝班长带着火麟食盒前往石人沟。那时候我根本不会想到,此后竟然会发生那么多离奇而诡异的事情,虽然我有幸在灾难中逃过一劫,但是这段经历足以刻骨铭心。
石人沟距离城区较远,若是走大路需要花费近两个小时,那里曾经有座日本人开设的矿业所,隶属东边道炼铁会社。郝班长为了节省时间,决定抄近路尽快赶去。我们在江边的小路上马不停蹄,由于全城的戒严还没有解除,许多老百姓都被要求夜间不得外出,所以沿路我们只碰到了三名负责警戒的同志。在向他们说明情况之后,我和郝班长继续赶赴石人沟。
路上我一直都在琢磨冰面之下的那个黑物,吴老蔫说那个东西是鳖龙;而刚刚死掉的人喊了两声“鬼”,从他死亡时的表情来看,似乎从前就知道这个黑物;还有那匹狂奔暴走的黑马,也好像事先就知道冰面要破裂……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便忍不住问郝班长:“你说那个黑物不会真的是‘脏’东西吧?”
郝班长义正词严地说:“冯健同志,你是一名八路军战士!八路军战士咋能……”
郝班长话还没有讲完,便“噔”的一声停住了脚步。他表情惊恐地盯着前方,原本张开的嘴巴“啪叽”一声紧紧闭了起来。顺着他慢慢伸出的胳膊,我看到就在不远处有两团飘忽的长影。我第一时间就判断它们绝对不是人——因为这两团黑影几乎是耸在路面之上的,高度少说也有三米,怎么会有三米多高的人呢?
我真是吓透了!刚刚冰面之下的黑物带来的恐惧还没有消减,这回又碰到了两团巨型长影,由不得我往别的地方想。在这个问题上我要向组织坦白,那一刻我确实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我愿意接受广大群众的批评,并请求组织处理。
我和郝班长立在风中,各自屏住呼吸观察那两团长影,它们飘荡的速度不快不慢,每次前移都横向着晃上两晃,像极了我南方老家无常殿里的黑白二爷。我捅了捅郝班长,指着脚下说:“班长,是底下的两位爷。”
我能看出郝班长在犹豫,他说话支支吾吾:“那啥……那个啥,你咋知道?”
我说:“城里一下子死了上千口鬼子,这些家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