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吊孝、双亡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梁兴踏着月色,沿汴河北岸,独自往东行去。
他从龙标班旗头石守威口中得知,义兄楚澜的兄长楚沧竟也猝死。不到三个月,这兄弟两人相继亡故,真的只是命数凑巧?梁兴不信。他知道自己这时不该出头露面、暴露行踪,但这噩耗太过令人震惊,之前一连串凶事恐怕都与此相关,或许能从中找出些线头。因此,必须得亲自去一趟。
月光明亮、四野寂静,只听得到河水奔流声和他自己的脚步声。这时若有人在后面跟踪,轻易便能察觉,因此他毫无疑虑。只是这事又添了一条人命,心里便又多了一分沉重。好在他生了一股拗劲儿,越重,便越愿意承担。虽然他隐隐觉得,在这场事件中,自己应该只是一粒小棋,并没有多紧要。但他胸中却生出一股义不容辞的担当来。既然把我牵涉了进来,这事便是我的事。
他抬头望月,月如冰轮,清辉照遍寰宇。相比这无边夜色,人只如一点微芥,一阵小风,便能吹散。不过,他却丝毫不觉自卑。大与小,原不在身躯,而在人心。天地再大,也需借人眼见其广,凭人心知其大。念及此,一股诗情涌起,他不由得吟出一阕《破阵子》:
大雁千山过尽,男儿万里独行。寸草犹怀冰雪志,铮骨何惭铜铁声?单刀赴远征。
沧海片帆能渡,红尘一笑皆轻。洗却青天怜朗月,荡起春风借水听。只身向险峰。
他甩开大步,一路吟诵着,踏月畅行,多日郁积的闷气一扫而光。行到双杨仓时,一眼看到那木栅栏围着的木台空场,在月色下越发显得荒败死寂。他心里触动,不由得放慢脚步。这军粮仓原是楚家的养马场,临时借给军中储粮。二月初,这仓里的十万石军粮一夜之间离奇消失,这和楚家兄弟相继暴亡难道也有关联?不过,十万石军粮一夜消失,太过诡异,绝非人力可为,因此京城里到处纷传是鬼搬粮。就算真和楚家兄弟有关,也太难查问,何况这是军国大事,官府早已严查过,并没查出任何着落。眼下还是先从楚家兄弟的暴亡查起吧。于是他又大步向东,很快便到了楚家宅院。
原先,梁兴来这宅院,总是心头暖热,然而此刻院门紧闭、寂静无声,没了主人,宅院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凄凉。
梁兴上前抓起门环,轻轻扣了扣。里面没有应答,他又加了些力,半晌,门缝里透出些光亮,一个苍老的声音问是谁,是看院的老何。梁兴报上了姓名。一阵迟缓脚步声后,老何才打开了半扇门,他端着盏铜油灯,灯焰在微风里摇动,映得他一张老脸悲疑不定。梁兴见他果然头勒孝布、身披麻布,虽然已经知道,真的看到,心里仍然一恸:“老何,我来拜祭楚大哥。”
老何略略打量了梁兴两眼,见他双手空着,微有些疑虑,但随即微一躬身:“梁教头请进。”
老何关好门,擎着灯盏在前引路,两人来到前堂。堂上挂着孝幔,正中间供桌上摆着楚沧灵位,点着香烛,供着花果。屋中没有人,极冷清寒寂。老何将油灯搁到旁边桌上,取过一炷香点燃,双手恭递给梁兴。梁兴接过,走到灵位前,他和楚沧说过几回话,并没有深交。但楚沧是义兄楚澜的兄长,且待人温雅和善,梁兴心中也把他当作了亲长兄。他跪倒在地,心中悲意涌起,躬身拜了三拜,默祷了几句,这才起身,将香恭敬插好在香炉中。
“老何,能否请嫂夫人出来,容我拜见叩安。另外,我还有些事情要请问嫂夫人。”
“梁教头稍候。”老何转身出去,站在台阶上左右寻看,院里却没一个人,“唉,这家全没了章法,全都撒懒偷闲去了——邓嫂!”一个中年仆妇应了一声,走了过来。“你去后院传个信,说梁教头来拜祭大官人,要拜见大娘子。”
那仆妇样貌十分恭顺,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