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这……是怎么回事?”
在呆若木鸡的父亲面前,我又走了几次给他看。鞋子的印迹一瞬间会印在沙滩上,但马上就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看了好几次自己的木屐印迹,又看看我的脚边,“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这就是证据。”
“证据?”
“我来自未来的证据。在舅舅的眼中,我似乎存在,其实我并不在这里。”
海风掀起他和服的衣角。
“不在这里……”
“我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类似于幻影。”
“也就是……幽灵一般的东西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下您相信了吗?”
“我本来就没有怀疑。只是……很吃惊,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很吃惊。”
“你……是二〇〇〇年的影二吗?”
“没错。”
“过得还好吗?”
一句毫无深意的话,却让我狼狈不堪。由于父亲和姐姐的争执,我一直都不喜欢父亲。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是尊敬他的,但连这份尊敬也像是对外人的感情。
父亲对我来说永远都是舅舅,我从没当他是父亲。可现在,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果然是自己的父亲。这种感情让我很是狼狈。这并非他第一次表现出身为人父的担心。但这次,某种我至今从未体会过的东西涌了上来,将我淹没了。
“嗯。”我终于回答道,“托您的福。”
“现在,做什么呢?”
“您说工作吗?研究生毕业后我就留在大学里了。”
“哪里的大学?”
“东京的。对了,影二跟舅舅您说了第一志愿的学校吧?”
“啊?啊……”
“我考上了,还在那所大学读到研究生,做过助手、讲师。就在不久前,当上了副教授。”
“你吗?永广家的儿子竟然当上了大学老师,真了不起。”
永广家的儿子……感觉很怪,明明三天前还不承认我是影二——至少态度是如此——现在却像反对我坚持自称能登部似的,故意把我往永广家这边拉。
“你好好努力了呢。”
“我没做什么努力,一切都是……”
托姐姐的福——话到嘴边,我又停住了。不对,事情不能变成那样。我必须看到父亲活下来,这样姐姐就不会回到老家,不会跟津门佳人结婚。我的成长过程或许和现状没太大区别,但供我上大学的会变成父亲。一切必须如此。
“都是托舅舅的福,准许我不继承家业,去上大学,没吃什么苦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世上哪有没吃过苦的人啊。然后呢?”
“什么?”
“那个……美保过得也还好吗?在二〇〇〇年的未来。”
“嗯。”
“具体怎样呢?”
“在东京生活。”
关于这一点,其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避开了父亲的死,修正了过去,姐姐后来过上了怎样的生活?我也完全不知道。但是,明明自称是从二〇〇〇年来的,却说不了解姐姐的生活,那可行不通。不过,我也没自信随便撒个谎就能彻头彻尾骗过父亲。我想到了借用《茴香果实之酒》的故事。
“东京?也就是说……和你?”
“不,不是和我。美保和某位女性一起生活。”
父亲拉下脸,瞪着我,然后思绪停止了一般望向大海。
“到了二〇〇〇年,美保的病都没治好吗?”
他果然用了“病”这个字眼。
“美保并没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