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洲人的生活方式有经验吗?算了,反正这没什么关系。
这个早上她该怎么排遣才好?她可以继续读那本有意思的《凯瑟琳·戴萨特夫人回忆录》,要不然写几封信也可以,等火车到了阿勒颇时再寄出。她有一本信纸,还有几个信封。她在招待所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里面太暗了,而且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说不定去散散步也好。
她拿起厚毡帽,倒不是这时节的阳光很晒,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比较好。她戴上太阳眼镜,把信纸和钢笔塞进包里。
然后就出发了,经过了垃圾场和空罐头堆,朝火车站反方向走去,因为,要是越过这边界的话,搞不好会引起复杂的国际纠纷。
她暗忖,这样的散步真是够怪的——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可去。
这是个颇新鲜又挺有意思的想法。走在丘陵草地上,走在沼地里,走在海滩上,走在一条路上……总是有些目标在望,过了那座山,到那座小树林,到那片石楠树林,从这条巷道走到那农场,沿着大路到下一个城镇,经过海边到下一个小湾。
但是在这里只有“从”而没有“到”。从招待所走出去,就只有这样。右边,左边,直走,都是空旷的暗褐色地平线。
她漫步走着,步伐不太快。空气很宜人,天很暖但不太热,大约是华氏七十度左右吧,她想。
而且还有一丝微风。
大约走了十分钟之后,她才转过头来。
招待所以及周边的肮脏部分已经化为挺能让人接受的模样,从这里望过去感觉还不错。再过去的那个车站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石堆。
琼露出笑容,继续漫步。空气真的太好了!
新鲜又纯净,这里没有霉味,没有人类或文明的痕迹,就只有阳光、天空和沙地,带有醉人的成分。
琼深深吸着气,尽情享受着。这真的是一场探险!
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令人愉悦的休憩。她挺高兴错过了火车班次。整整二十四小时绝对的安宁平静,对她很有好处,她不急着赶回去,大可在抵达斯坦堡之后,再打电报向罗德尼解释延期的原因。
亲爱的老伴罗德尼,不知此时在做什么?倒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猜测,因为她很清楚罗德尼会如常坐在“奥尔德曼、斯丘达莫尔暨威特尼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那间很不错的办公室在二楼,可以俯瞰外面的市集广场。老威特尼先生去世之后,罗德尼就搬进这间办公室。
他喜欢这个房间。琼还记得有一天她去看罗德尼,见到他正站在窗边,盯着市集(那天是赶集的日子)看一群赶来的牛。
“有很多不错的短角牛。”他曾这样说。(也许不是说短角牛吧?琼对于农务用语不太在行,反正是类似的话。)她当时说:“关于中央暖气用的锅炉,我认为加尔布雷思的报价太高了,我们再去问问张伯伦的报价,怎么样?”
她还记得当时罗德尼缓缓转过身来,摘掉眼镜,揉揉眼睛,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仿佛没真的看到她的样子。她也还记得他说“锅炉?”的神态,就像那是某种他从没听过、很难又很遥远的话题,然后说——真的是蛮蠢的,“我看霍兹登是在卖他那头小公牛,我猜他一定是亟需要钱用。”
她认为罗德尼关心一下米德农场的老霍兹登是好事,可怜的老头,大家都知道他渐渐不行了。
但她却希望罗德尼听她说话时反应快一点,因为,毕竟人家都指望律师反应要快又机灵,要是罗德尼面对客户时也是这么迷糊的话,给人的印象可就不太好了。
于是她以带点关爱的不耐烦口吻说:“别胡思乱想,罗德尼,我说的是中央暖气系统的锅炉。”
结果罗德尼说当然要再另外找人报价,不过花费会更高,他们得赶快做决定。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