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害他不快乐的。”
“然而你认为现在比较能让他快乐了?”
“起码我可以向他解释,让他知道我有多抱歉。他可以协助我去……哦,该怎么说呢?”她脑际闪过的词汇是圣餐仪式,“从此开创新生活。”
莎夏郑重地说:“这是属神圣人才做得到的事。”
琼瞪大了眼。
“可是我……我不是圣人。”
“你的确不是。这就是我的意思。”莎夏停顿了一下,接着稍微换个语调。
“请原谅我这样说。也许这一切并不是真的。”
琼看起来有点被搞糊涂了。
莎夏又燃起一支烟,凝视着车窗外猛抽起来。
“我不知道,”琼没把握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当然是因为你想要跟人讲,你想要说出来。脑子里想着它,想要谈它,这很自然。”
“通常我很保守的。”
莎夏看起来很感兴趣。
“而且还像所有英国人一样,对这点很自豪。哦,你们真是很奇妙的民族,但又很让人难以理解。你们会对自己的美德感到很丢脸、不好意思,却又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还加以吹嘘。”
“我认为你有点夸大其词了。”琼有点僵硬地说。
她突然感到自己很英国作风,跟对面这个坐在车厢角落、脸色苍白的异国妇女距离很遥远,一两分钟前,她还对这女人掏心挖肺地说出很个人的经历。
琼以一贯的客套语气说:“你一路都坐东方快车吗?”
“不,我在斯坦堡逗留一晚,然后去维也纳。”
她毫不在乎地加了一句:“我很可能会死在那里,但说不定不会。”
“你是说……”琼犹豫着,因为不清楚她的意思,“你有预感吗?”
“啊!不是。”莎夏大笑起来,“不是这么回事!我去那里是要做个手术,大手术,通常成功率不太高。不过维也纳有很好的外科医生,我要去看的这个医生很高明,是犹太人。我老说打算灭绝掉欧洲所有犹太人是件很蠢的事,他们有很多都是很高明的医生,没错,他们的医术都很高明。”
“喔,老天,”琼说,“我很遗憾。”
“因为我要死了吗?可是这有什么要紧的呢?人迟早都会死的,何况我也许不会死。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是能活下去的话,就会进一所我熟悉的女修道院——规矩很严的修会,进去的人是不能说话的,只能一直冥想和祈祷而已。”
琼很难想象莎夏一直保持静默和冥想的样子。
莎夏很郑重地接下去说:“很快就会需要大量祷告了——等到战争爆发时。”
“战争?”琼瞠目以对。
莎夏点点头。
“那还用说,战争当然会爆发。明年,或者后年。”
“说真的,”琼说,“我想你搞错了。”
“不,不会的,我有些朋友消息很灵通,他们告诉我的。大局已定了。”
“可是,在哪里打?跟谁打呢?”
“到处都会打,每个国家都会被牵连进来。我的朋友认为德国会很快战胜,但我——我不这么认为,除非他们能真的很快很快就打赢。你瞧,我认识很多英国人和美国人,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
“真是的,”琼说,“没有人真的想打仗的。”
她的语气充满怀疑。
“要不然为什么会有希特勒的青年团运动?”
琼很热切地说:“可是,我有些朋友去过德国很多次,他们认为纳粹运动有很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呜啦啦!”莎夏叫起来说,“再过个三年,看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