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浆狂
来,感觉就像是一泻千里的瀑布,蔚为壮观。夕阳的余晖照亮了骑西家住宅的小小一角,而后方涌出的黑暗,正无声无息地排挤着这片微亮的区域。当泷人来到离家不远处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股肉烧焦了的气味。这让泷人知道了兄弟二人今天也出门打猎,而现在已经回到家中。十四郎兄弟偷偷设下陷阱,时常能打到就连猎人也望尘莫及的丰富猎物。骑西家的住宅上满是饱经岁月风霜的痕迹,外表斑驳陆离,唯剩那昔日的雄姿,尚未彻底崩塌。整个宅院带着漆水的光芒,天井上的椽染和棚板已被烟火熏得分辨不出,到处都散发着一股朽木的气味。就在跨入门口之时,泷人忽感觉到一阵温热的风吹过衣角,使她不由得往后退开。这感觉使她心中那令人生厌的死产记忆苏醒了过来。但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两眼眼珠被挖去、眼窝中汩汩流出漆黑之血的小鹿的头。门槛里边,传出了柴火烧得脂肪飞溅的声音,而相隔一扇门的厅堂里,则是一片令人觉得仿佛回到了太古狩猎时代的景象——一群退化到了只剩下凶暴食欲的人,正聚集在厅堂中。厅堂正中有个研钵形的凹陷,里边堆积着小山似的干柴和剥下的树皮,从刚才就一直冒着烟火。两根很粗的刺叉竖在两旁,刺叉上的铁棍上,绑着一具被砍下了头的小鹿身体。这头小鹿似乎还不满一岁,身子只有一条狗那么大,被捕兽夹夹住的两条前腿的关节已被夹碎,向着相反的方向弯曲僵直。从背脊到下腹,它身体正中央的地方有块很大的斑,脖须与身体的接合处也有一些较小的斑,看上去就如同一匹缟练。但奇怪的是,这两处并没有被血迹和泥土弄脏,而小鹿身上其他的鹿毛色的皮肤却已经发黑,染满了血迹。其中一半的身子或许是因为之前挣扎着想要逃跑,把身子擦到了崖壁上的缘故,泥土浸入了纤维之中,不停滴落着不知是血还是脂肪的东西。因此,小鹿的形状看来就像是被截断了一半的石灯笼,带着几分阴森的色调。
十四郎用右眼看着飞溅的脂肪。他的额头上斜扎着一条绷带,隔着那头小鹿,与阿藏、喜惣、泷人和躺着的时江面对面坐着。松柴的火突然腾了起来,整间屋子被火光染成了古铜色。黑暗之中,闪现着阿藏染过的头发和舔舌的喜惣那张血盆大口,小鹿的身体因受热而渐渐膨胀,食道中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两条鹿腿间变得透亮,垂下了分不清究竟是何物的脏腑。看到这影像,十四郎平缓地转动着铁弓。
“喂,吃块肝吧。看样子熟了。听说这东西对那种病最好了。”他冲着时江说道。时江只瞟他一眼,并未答话。她的目光中看不到半点意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感觉就像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样。过了一会儿,屋里飘荡起一股皮毛烤焦的气味,毛皮被火烤得紧缩起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时江突然扭动着身子,尖声叫嚷起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吃稚市的身子吗?这头小鹿的形状,简直就和那孩子的身体一模一样。与其就这样腐烂下去,倒不如干脆横下一条心,就像这样给烤了得了。这样一来,乌鸦就不会再来啄食,而那些山猫尸虫之类的也不会接近了。大哥,吃这块肝有啥意思呢?”
每当从什么形状上联想起那东西时,时江就时常会这样,把心中的痛楚给说出来。尽管此时她嘴上这么说,但脑海中似乎却又想着一些别的事情。她的嘴里不停念叨着各种鸟兽的名字,之后又连连摇头,似乎是摸索着什么。这时,阿藏张开牙齿已经掉光的嘴,打算用话语镇住时江。
“话虽如此,但你尝尝又不会有损失。听说小鹿的眼珠也挺不错的。时江,你就别在那里瞎闹腾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迟早一天这个家还会东山再起。”
“好了,别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拿出来了。”时江高嚷着盖过了母亲的话,肩头随着抽泣不停震颤,“不过想一想的话,如果稚市没有出生的话,我们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