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学校。这些珍贵的片言只语来自“另一间屋子”。
“另一间屋子”位于炼狱较贫苦的区域,就在焦炭站过去不远处,而且绝对不能在梅克皮斯舅舅面前提及,因为那是走出瑞克的地方,也是伟大的沃德马斯特家族之耻,更别提还会让人想起tP。在宛如置身炉边的昏暗天色中,朵莉丝和皮姆手牵手搭车去那里,公共汽车窗上装着黏嗒嗒的网子,以防炸弹爆裂,车里的灯则闪着黯淡蓝光,以混淆德军飞行员的视线。在“另一问屋子”里有位信仰虔诚的爱尔兰女士,她个头娇小,下巴线条强硬,会从姜罐里掏出半个银币给他,赞赏地捏捏他手臂的肌肉,叫他“儿子”,就像瑞克一样。墙上挂着同一张tP的染色照片,但不是镶在金框里,而是用棺材木裱起来。笑容可掬的姑姑们用定量配给的糖为皮姆做糖果,她们含泪拥抱朵莉丝,待她如女王,就像她过去曾拥有的身份。每当皮姆装出可笑的声音,姑姑们就大声叫嚷;等皮姆唱起《在拱门下》,她们又用力鼓掌。
“继续,马格纳斯,学梅克皮斯爵士给我们看!”但皮姆不敢,因为他怕惹上帝生气,从妮尔舅妈那件事,他已经知道上帝的怒火来得既快且猛。
他最爱的姑姑是贝丝:“告诉我们,马格纳斯,”贝丝姑姑低声对他说,“你爸爸以前有一匹赛马用你的名字命名,叫‘马格纳斯王子’,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皮姆不假思索地回答,记起他和莉普西坐在她床边,聆听别人评论“马格纳斯王子”的那股兴奋,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梅克皮斯舅舅瞎编来伤害我爸爸的。”
贝丝姑姑亲了她,绽出微笑,如释重负地落泪,把他抱得更紧。
“别说我问过你。保证。”
“我保证。”皮姆说,“上帝担保。”
也是这一位贝丝姑姑,在一个宜人的夜里,偷偷带皮姆离开林园到码头剧院去,他们在那里看到麦克斯,米勒和一群光裸着像莉普西般长腿的女郎。在回程的公共汽车上,满怀感激的皮姆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她,也编了些他所不知道的事。他说他写了一本关于莎士比亚的书,藏在一栋秘密房子的绿色盒子里。有一天他会把书找出来出版,赚很多钱。他说他要当警察、演员和骑师,像瑞克一样开宾利,娶莉普西,生六个孩子,全都取爷爷的名字叫tP。这让贝丝很开心,除了骑师那部分,也让她兴奋地说马格纳斯真是副好牌,而皮姆最想要的正好就是一副牌。他的感激昙花一现。这一次,皮姆真的让上帝非常生气,和往常一样,他采取行动绝不迟疑。就在第二天,早餐之前,警察来了,把他的朵莉丝永远带走了,虽然君临天下的姆妈说那只是救护车。
再一次,尽管皮姆善尽本分地为朵莉丝哭泣,为她拒绝吃东西,抡起拳头打饱受折磨的姆妈——但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她带走。他们会带她到一个决乐的地方,姆妈说。
皮姆嫉妒她的好运道。不是瑞克的那个地方,不是,而是一个更舒适,也更安静的地方,有很亲切的人照顾她。皮姆打算加入她。逃脱,迄今只是个幻想的逃脱,成为他最重大的目标。在主日学校众人目睹的一场癫痫发作中,他熟知自己的症状。皮姆等待时机,有一天他冲进厨房,两眼不住转动,在班尼斯特太太面前戏剧性地瘫倒,一手塞进嘴里,身体扭动起来。应诊的医生想必是罕见的白痴,竞开了泻药给他。第二天,为了进一步引起注意,皮姆用裁纸剪刀在自己的额头上割了一道伤口。但没人注意。他开始随兴而为,把班尼斯特太太的凤头鹦鹉放出鸟笼,把肥皂屑撒进锅里,用妮尔舅妈的羽毛披肩堵塞厕所。
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根本是白费力气。他需要的是戏剧性的严重罪行。他整夜等待,直到清晨勇气最高涨的时刻,皮姆穿着睡袍与拖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