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信。他的发际线向后退,但仍固守阵地。灰发斑驳夹杂在黑发问,增添一股务实与军人的气息。小丑似的小胡子。
小丑似的箍圈眉毛,带来一丝悲伤的幽默。但那双闪亮的黑眼睛,在迟滞无力的眼睑下向外窥视,依旧快乐如昔,在那双眼睛的凝视下,周遭的一切似乎也都有了深度。
“你看起来好极了,马格纳斯阁下!”艾塞尔活力充沛地叫道,仍然抱着他。
“你太出色了,我的天哪。我们应该给你买匹白马,把印度封给你。”
“但你是谁?”皮姆也同样兴奋地大叫,“你到哪里去了?你在这里干吗?我该逮捕你吗?”
“也许我会逮捕你。也许我已经动手了。你把手举起来,还记得吗?听着。我们现在置身无人之境。我们可以逮捕彼此。”
“你被捕了。”皮姆说。
“你也是。”艾塞尔说,“萨宾娜还好吗?”
“很好。”皮姆露齿而笑说。
“她不知情,你了解吗?她只知道她弟弟告诉她的事。你会保护她吗?”
“我保证一定会。”皮姆说。
艾塞尔假装在他耳边鼓掌时稍稍作了停顿。
“别保证。马格纳斯阁下,别保证。”
就一个逃过边界的人来说,艾塞尔可真是衣装整洁,皮姆注意到。他的皮靴上没有一丝泥泞,他的衣服烫得笔挺,很有官样。他放开皮姆,抓起一个公文包,砰一声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对玻璃杯和一瓶伏特加。接着是腌小黄瓜、香肠和一条他在伯尔尼时常派皮姆去买的黑面包。他们庄严地为彼此举杯祝贺,用的是艾塞尔以前教他的方式。他们又斟满杯子,再次举杯,为彼此畅饮。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分手时酒瓶已见底,因为我记得艾塞尔吐在湖里,惊动了上千只红松鸡。但皮姆即使喝了一箱那个东西,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他的情绪如此紧绷。早在他们开始谈话之时,皮姆就暗中注意各个角落,确定所有的东西都与他上一次所见相同,有时谷仓与伯尔尼的那个阁楼如此怪异地相似,甚至连旋绕在天际线的柔风都一模一样。当他再次听到远处的狐狸叫声,竟感觉那是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巴斯托在木头楼梯上的吠叫。只除了,正如我所说的,多愁善感的岁月已经结束了。马格纳斯把那段岁月杀得片甲不留;他们的成年友谊就此展开。
现在,就像所有的老朋友重逢一样。汤姆,且把他们会面的急迫原因留待最后再提。他们宁可先谈这几年来的近况作为序曲,好为他们见面要讨论的事营造合适的气氛。这就是皮姆和艾塞尔所做的,尽管你会发现,你已如此熟悉皮姆的心理运作,主导这段对话的其实是皮姆而不是艾塞尔,只因为他想让自己也让艾塞尔了解,在艾塞尔失踪的那件诡异事端里,他没有任何的罪嫌。
他表现得很好。那段日子以来,他已是个熟练的表演者。
“老实说,艾塞尔,从来没有人这么突兀地离开我的生活。”他嘴里用滑稽的语气抱怨,手里切着香肠,在面包上涂着牛油,但整个人表现的却是演员所谓的“演技”。
“你那天还安安稳稳地窝在床上,我们有点醉,道晚安。第二天早上,我敲你的墙,没有回应。我到楼下去,看见可怜的老欧林格太太哭得掏心掏肺的。‘艾塞尔在哪儿?他们把我们的艾塞尔抓走了!警察把他带下楼梯,有人还踢了巴斯托。’照他们说的,我一定睡得像死人一样。”
艾塞尔亮出温暖熟悉的微笑。
“如果我们知道死人怎么睡觉的话。”他说。
“我们开始守夜,留在屋里,半抱着希望你会回来。欧林格先生打了一些没啥用的电话,什么结果都没有,当然。欧林格太太记起她有个兄弟在某个部会工作,他很坏。最后我想:‘管他去,我们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