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
他大叫,引起邻桌的警觉。
“卖电动刮胡刀给外国共产党?我们做过啦,儿子。结束了。我花钱让你念书是干吗的?你的爱国心到哪里去了?”
“不是电动刮胡刀,爸爸。我卖的是交流发电机、发振器和火星塞。你的杯子呢?”
对皮姆来说,和瑞克作对,是新的大有乐趣的念头。他小心翼翼地发泄,但兴奋之情却越来越高涨。如果他们一起吃饭,他就坚持买单,喜欢让瑞克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儿子在只需耍个签名花招就可以摆平的地方花大把银子。
“你该不会和什么不法集团搞在一起吧,有没有?”瑞克说,“容忍是有限度的,即使对你也是一样。你到底在干吗?告诉我。”
皮姆手臂上的压力陡然加重了。他开了个玩笑,不以为意地笑笑。
“嗨,老爸,很疼啊!”
他说,假装有趣的样子。他首先感觉到的是瑞克的大拇指指甲掐进动脉里。
“别再这样了好不好,老爸?”他说,“这真的很不舒服。”瑞克却忙着抿紧嘴,摇着头。他说,一个父亲为了儿子放弃一切,却被当成“奸民”,真是他妈的可耻。
他要说的其实是“贱民”,但这个词他一向发不准确。皮姆把胳膊肘放在桌上,放松,想摆脱瑞克施加的压力——左甩一下,右甩一下。然后猛地伸直,完全照他所受的训练,抓住桌子边缘瑞克胖胖的指关节,让杯子都跳起来,刀叉都滑下去。瑞克抽回淤血的手,转头对周围用餐的人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敲着他那只蜂蜜酒酒杯,表示他需要亲切对待。就像他解开鞋带,让人知道该拿他的睡衣来。或者在冗长的宴会之后,平躺下来,张开膝盖,表示他有性欲。
是的,和以往一样,什么东西在皮姆身上都留不久,他继续进行秘密任务时,漠然平静很快就取代了原先的紧张。寂静无光的乡间,第一眼带给他莫大的威胁感,此时却变成可以容他躲藏的隐秘子宫。只需跨过边界,他英国牢狱的高墙就纷纷倒塌:没有贝琳达,没有瑞克,几乎也没有“公司”的存在。我是电机公司的巡回业务主管。我是马格纳斯阁下,自由自在漂泊漫游。他在没有人迹的乡镇度过孤寂的夜晚,最初一声狗吠就足以让他冷汗直冒地到窗边查看,而今却让他涌起一种受保护的感觉。整个国家无所不在的压抑气息,将他拥入神秘的氛围。就连公学校的狱墙也无法给他这样的安全感。搭汽车或火车穿过河谷,翻越耸立着波西米亚城堡的山丘,他徜徉在内心无比满足的疆域,城堡似乎是他的朋友。
我应该在此定居,他暗下决心。这是我真正的家园。我真蠢,竟然以为艾塞尔可以为了别的地方抛弃这一切!他开始享受和官员们的拘谨谈话。
偶尔从他们脸上引出一个微笑,就会让他的心雀跃不已。他对自己慢慢填满的指令簿感到很自豪,觉得对他的压迫者有一种身为人父的责任。而当他不把任务深埋在心底时,就连他的迂回作战也能栖身在他宽宏大量的大保护伞下:“我是中土之冠。”他用艾塞尔以前的话告诉自己,一边从墙上撬下一块松掉的砖,拿出一个小包裹,换进一个新的包裹。
“我对受伤的土地伸出援手。”
然而就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皮姆也还要再进行六趟旅程,才能把艾塞尔诱出他危险生活的阴影。
“坎特伯雷先生!你还好吗?坎特伯雷先生?回答呀!”
“我当然很好,杜柏小姐。我一直都很好。
什么事?”
皮姆拉开门。杜柏小姐站在暗处,头发卷着纸,抱着托比当护卫。
“你乒乒乓乓的,坎特伯雷先生。你磨牙。
一个小时之前你还哼哼啊啊的。我们担心你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