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今晚是普拉煦的烟火之夜,玛丽望着广场的一片漆黑想。有一堆尚未点燃的烽火等待着汤姆。
透过他们停着的车子的挡风玻璃,她瞪着空无一人的音乐台,假装看见她仅余的家人和老家仆挤进陈旧的板球看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是猎场看守人群集到他弟弟山姆身边的脚步声,那是他最后一次放假回来的事。她假装可以听见他弟弟的声音,为了讨她欢心有点太像在校阅场的声音,仍然隐约有着爱尔兰的家风。
“汤姆?”他叫道,“老汤姆呢?”——没有动静。汤姆躲在玛丽的羊皮大衣里,头抵着她的大腿,除了圣诞节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诱他出来。
“来吧,汤姆·皮姆,你最小。”山姆嘶喊,“他在哪里?——你明年就太老了,你知道的,汤姆。”接着是不留情面的弃绝。
“干!我们找其他人!”汤姆很羞愧,皮姆一家很没面子,山姆一如往常,很气汤姆没有毁天灭地的志气。一个比较勇敢的孩子放进火柴,世界燃起熊熊火光。她弟弟的军用狼烟完美地腾空而起。每个人都很渺小,望着夜空。
她坐在布拉德福身边,他握着她的手腕,就像医生在她心生怯意时握着她一样。要她安心。
要她镇静。告诉她说:“有我在。”车子停在一条小街上,他们后面是警用厢型车,警用厢型车后面是一大串车队,大约有六百辆停着的警车、无线电厢型车、救护车和火药货车,全坐着山姆的亲密战友,彼此无声地交谈,眼睛一动也不动。在她旁边是一家叫“新奇糖铺”的商店,窗户亮着霓虹灯,一个塑料小精灵推着手推车,车上的糖果积满尘埃。糖铺旁是一间花岗石工坊,阴森森的门上镌刻着“公共图书馆”。对街是一座丑陋的浸信会教堂,告诉大家上帝在此地也很无趣。教堂再过去是上帝的广场和它的音乐台,以及它的智利松,在左边算来的第四与第五棵树中间——她已经算过二十遍了——往上走约四分之三的地方,有一扇亮着灯的弧窗,飘着橘色窗帘,我们长官说那就是你丈夫的房间,夫人,虽然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他在本地用的名字是坎特伯雷,居民都很喜欢他。
“他一向很讨人喜欢。”玛丽不耐烦地说。
但督察正说给布拉德福听。他隔着布拉德福的车窗说,把布拉德福当成她的监护人。玛丽知道,督察奉命尽可能少和她说话,这让他很为难。
布拉德福自告奋勇担起替她回答的工作,督察似乎也接受这样的安排。布拉德福尽乎虔诚地担起责任,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了解状况。督察是德文郡人,家庭型的男人,守旧得很。我真是感激涕零,他能被德文郡人逮捕,玛丽冷酷地想,发出像卡罗琳·兰斯登那种伦敦时髦男女的格格笑声。我总是觉得被故乡的人抓进牢里要好得多。
“你确定不要到教堂大厅里去吗,夫人?”
督察说第一百次,“教堂大厅里比较暖和,而且有几个很不错的人。各国的人都有,包括美国人。”
“她最好留在这里。”布拉德福低声回答。
“只是我们不能让先生发动引擎,你知道,说真的,夫人。如果他不能发动引擎,你就没有暖气,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我希望你走开。”玛丽说。
“她在这里很好。”布拉德福说。
“只是我们可能耗一整夜,你知道,夫人。
也可能明天再耗上一天。如果我们的朋友坚持到底,有时候是会这样的,说真的。”
“时候到了我们会参加行动。”布拉德福说,“你需要她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找到她。”
“恐怕她不会在这里,长官,说真的,我们不得不进去的时候,她不会在这里。恐怕她必须撤退到比较安全的位置,说真的,你也一样。只是其他人会回到教堂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