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游乐俱乐部是个创始于战前,历史悠久的会员制俱乐部。会员多半是财界人士,以制造业和运输物流业者占压倒性多数。只要能按时缴纳会费和设施清洁费,无人过问会员经营的公司规模大小,倒是会在意是哪个行业。听岳父说,终战后不久,为了要不要让贸易公司的经营者和主管加入会员还起过一番争论。
据说,是因为那时靠着黑市买卖起家的可疑人物太多了。
就像一般顽固且自尊心特强的俱乐部,这里的会员人数也不多。看来岳父就是中意这一点。
俱乐部位于有乐町交通会馆旁边的某座小型大楼最顶楼。一出电梯,就是一个小巧整洁的大厅。脚下的地毯很厚,左边墙上挂着雷诺瓦的小品。右边靠窗的空间向来装饰得花团锦簇,但与其称之为普通插花,用立体雕塑来形容或许更贴切,有时甚至与我的肩头一般高。今天该处怒放着漂亮的铁砲百合,花粉已被仔细剔除。
“欢迎光临。”
在柜台接待处,身穿粉鮭色套装的女子面带微笑地亭亭而立。就我所知,只要俱乐部营业,她就一定会在这儿。称她为领台小姐或许太失礼,她是这里的招牌西施,姓木内,无论何时见到她都是一身剪裁合宜的笔挺套装。大厅窗边那匠心独具的插花是她的杰作,除此之外我对她毫无所悉。
“今多会长已经到了,他在老位子等你。”
“谢谢。”
第一次来这里,是和菜穗子刚结婚时,当然是被岳父带来的。无论是当时或现在,木内的微笑与行动举止都毫无改变,倒是我有了一些变化。很长一段时间,每逢承蒙她带位,或是透过她传话、听取传话等麻烦到她时,我总忍不住说“谢谢您”。那个“您”字,到了某个时期就自动摘除了。
当然,即便如此,木内的反应还是一样。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从不曾感到不安。就这点而言,她和岳父的首席秘书冰山女王大不相同。在冰山女王面前,不管我怎么做她永远令我不安。因为她总是无言地传达出“你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讯息。
岳父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将身子深深埋进靠背,正透过降下一半窗帘的玻璃窗俯瞰有乐町街景。桌上的那杯咖啡似乎还没有碰过。
“让您久等了。”
我规矩地行个礼,在眼前的扶手椅坐下。不用特地吩咐,咖啡会自动送过来。
“我从赤坂过来。”岳父说。“没想到路上很空。”
我看看桃子的手錶,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岳父似乎有点胭,也许是累了。待在游乐俱乐部时,有时他看起来比在家里还不设防。
“这里也被包下来了。”
沙龙空荡荡的。泛着糖色光泽的曲木椅轮廓,在间接照明下突显出女性气质。
“您下一个约会是几点?”
“六点出发就行了。”
我的咖啡送来了。这里的服务生,制服裤上的折线永远像剃刀一样笔挺分明。
咖啡一放到桌上,我再次说声“谢谢”。
岳父从皮沙发坐起身子,眨眨眼,看着我。“白天,菜穗子来过。”
我就知道。
“昨天,我在公司那儿见过梶田的两位千金。没早点向您报告很抱歉。”
之所以没说非常对不起,是因为我已习惯岳父。
“见到面就好。”
岳父喝了一口黑咖啡,看似轻鬆地问道:“那么,你看怎样。有希望出书吗?”
岳父是个……如果,侥倖真有这种机会而我也胆敢这么做的话……我用单手就能拽着他的前襟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的瘦小老人。
可是,我却被他的气势压倒。就算这个小老人不是我的岳父,只是个财界名人,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