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后来他们发现我缺乏身体协调性,完全抵消了我的身高优势,因为我也不是像巨人般的高,只是比同龄人略高而已。而当时的教练还没发现这一点,那是我到这所预科学校的第一年,所以我那时正在球场上忙着投失打板球和错失篮板,某个小子带着张纸条走进场子叫我去校长办公室。
我们学校的头儿……人们一直这么叫他,尽管很多学校的校长都被人这么称呼,但这个说法在他身上特别贴切,因为他的头大概有篮球那么大,趴在皮包骨头的脖子上,下面是一具微不足道的身体。这个头上面毛发的浓密程度和门把手差不多,有模糊的凹陷和凸出部位显示出眼睛鼻子嘴巴及其他一切。话说回来,那天头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不少步,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含含糊糊的,接着又含含糊糊地告诉了我为什么我父亲会做出这件史无前例的事。他说的事总结起来说,去掉头儿的咳嗽清嗓和若干语气助词之后,就是奇普·哈里森的父母以欺诈为生(好吧,是一对欺诈夫妇),很多年来靠这个过得富裕而惊险,他们始终进行着一项又一项欺诈,最近他们又从事了一项大型股票欺诈活动,结果突然间事情败露天塌了下来,让我那不怎么穷也不怎么诚实的父母陷入a)铁定破产和b)牢狱之灾。很显然我父亲觉得已经无路可走,于是他就选择了一了百了。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是说,在我看来他一定还有其他选择。逃亡巴西或者加入外籍大军或其他什么。但我猜他只是觉得整个天都压在了他身上,用砰砰两声立马解决看起来比较简单。
“我从来不了解他,”我说,一片茫然。
“我很少在家,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呃,我通常都会在夏令营里,又或者我和他们在一起旅行。他们好像总是在赶着去什么地方。”
“赶在法律发现他们之前。”头儿阴郁地说道。
“嗯,我想是的。我想我从来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其他小孩问起我总是说他是做投资的。我想他也许是这样,但我一点都不清楚里面的道道。”
“都是非常见不得光的投资。”头儿说。
“我觉得我也没想太多。我觉得那些是理所当然的,从我长大开始想这些事的时候开始,因为小孩子不会去想这类问题,或者至少我是直到最近才开始——”
“你要喝杯水吗,哈里森?”
“我不想。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们家很富。我们一直拥有一切,在这样的学校读书,我只是觉得我们是富人。”
“啊,是的,呃恩,”头儿说。
“这的确,呃恩,带来一个头痛的问题,哈里森。”
“是吗?”
是的。问题是钱,头痛的地方是实际上我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不只是个孤儿。我还是个身无分文的孤儿,一个十七岁的奥利佛·退斯特。如果我的父母看上去很富有的话,那是因为他们把每一分不义之财一到手就花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花了大笔大笔不属于他们的钱,所有这一切滚雪球一样达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我不仅仅没有一分钱遗产,我还欠了上谷预科学校几千块钱的学费和住宿费。
“我肯定你明白问题所在,哈里森。”
头儿说。有道光在他头顶最亮的地方闪耀着。他把他书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烟斗,烟斗清洁工具,铅笔,烟灰缸,文件夹,随你说。他摆弄着每一样东西,他看着自己这么做,我也看着他,这样子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然后他对我说我必须做些安排,去找能收留我的亲戚帮我重新规划人生。也许,他提议道,去找某个能在财政上提供资助的亲戚。我告诉他据我所知我没有任何亲戚。他承认他应该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我真不知道毕业后我会做什么,”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