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雪,神秘的雪
<er top">一
它为什么会发生,它为什么偏偏会在它发生的那个时间发生,这点他根本就不可能说清楚;或许,甚至他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为什么,它就发生了。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个奥秘,是一些被小心翼翼藏匿起来,不让父母知道的东西;而它所带来的绝大部分美妙的感受恰恰就来源于此。它就像是偷偷装在口袋里的某个特别漂亮的东西一样——一张罕见的邮票,一枚古钱,一些在公园小径发现的被踩变形的金链,一小块玛瑙,一个有着特别斑点或条纹的与众不同的贝壳——就好像这些东西一样,他随时随地都带着一种新鲜的,持久的并且与日俱增的拥有的美妙感受。它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种拥有的感受——还有一种被保护的感受。就好像他的秘密给了他一个堡垒、一面墙,使他可以逃避现实,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这几乎是他关注到它的第一件事——不管那件事本身多奇怪——并且现在它又是这样,就在他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它第五十次发生了。这半个小时正好是地理课。布尔小姐正用一根指头慢慢地旋转摆在讲桌上的那个地球仪。那黄色的绿色的大陆转过去又转过来,学生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回答问题,现在坐在他前排的一个名叫狄德莉的小姑娘正在回答问题,她脖子上的痣长得极其有意思,它们几乎就跟北斗七星一个模样。她正站在那里跟布尔小姐讲赤道就是地球仪正中间的那条线。
布尔小姐的脸老老的灰灰的很和蔼,两颊边垂着几个硬硬的发卷,她的眼睛在那厚厚的玻璃镜片后来回地梭动,一闪一闪的,就跟小鱼游过一样,她的眉头极为有趣地皱着。
“啊!我明白了。地球系着腰带。或者是有人给它画了一道圈!”
“噢,不是的——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说——”
这时整个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不过,他却没有笑,或者说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他正在注意地球仪上大西洋和北冰洋的范围,当然了,它们都是白色的。布尔小姐现在正在给他们讲回归线、丛林、赤道附近湿热的沼泽,那些地方的鸟、蝴蝶,甚至还有蛇,那都是活的珠宝。就在他听这些东西的时候,随着一点努力,他早已将他的秘密放在了他自己和那些话语中间。真的是努力的结果吗?努力意味着有意去做,做的可能还是一些本身不太愿意干的事;而这却清清楚楚是一种快乐,并且几乎是自动出现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去想那个早晨,第一个早晨,接着再想其他的——但是它简单得可笑!它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它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种念头——这也正是它变得如此精彩,如此持久的原因,而且也是它神秘的原因——一个愉悦的念头,这可以肯定,但同时,又很可笑地显现出了愚蠢。然而,耳朵里听着布尔小姐讲课(这时她已经开始讲北温带了)的同时,他从从容容地将思绪牵回了第一个早晨。
那只是在他醒来后的那么一小会——或许就是刚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但是那真的就是某个确切的瞬间吗?是有人一下子忽然醒过来?还是说它是逐渐来到的?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是在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赖在被窝里(在十二月份的早晨,这是最舒服不过的了)的时候发生的。突然之中,没有任何原因,他想起了邮差,他记得那个邮差。或许再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了。不过毕竟是他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听到邮差的脚步——当他还在那用鹅卵石铺的街道的顶头时,那沉重的靴子踩踏地面的脚步声就会远远地传来,接下来,那声音就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还有敲门声,每个门上的两下敲门声,和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穿过街道的声音,到最后他那笨重的脚步就会穿过那道门,然后传来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的沉重的敲门声。
(布尔小姐正在说“北美和西伯利亚广袤的小麦生产区。”狄德莉的左手有那么一会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