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姥姥艾丽的毒蝇纸
是不利的,说也是不利的。说我眼看赫伯特这个不满四岁的小孩在给爷爷下毒都不开口阻止他,这话叫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呢?我又不能推说我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我不是还擦干了洒出去的毒水,给碗里添满水了吗?请您记住,她不担心有什么可失去的,生命也好,名誉也好。反正人家不能再审判她一遍了。她之所以等到审判结束后再跟我算账,原因也即在于此。她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我又如何呢?在我的社会圈子里名誉是第一要紧的事。她只消朝几个佣人的耳朵里悄悄嘀咕几句,就会把我给毁了。真实情况到底是抹杀不了的。不过这里牵涉的还不仅仅是我的名誉问题。我之所以让她勒索,还因为我怕上绞架。”
达格里许说:“她有什么证据呢?”
突然,她那双眼睛转过来瞪着他,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笑声。这声音是那么尖,达格里许都担心她脖子上绷紧的青筋是不是会断裂。
“她当然有证据!你这傻瓜!您还不明白吗?她偷走了我的手帕,我用来擦干毒汁的那一块。这是她的专业,请您记住。那天晚上,也许就在大伙儿簇拥在老人床边的时候,两根丰腴的柔若无骨的手指伸进了我的假日夜礼服,在衣服与我的皮肉之间抽走了那块蘸有毒液的、要命的麻纱小布头。”
她的身子朝床头柜那边无力地弯过去。达格里许看出她的意图,替她拉开抽屉。最上面有一块质地非常细的麻纱手帕,四沿是一圈手工挑的花边。他拿起手帕,看见角上有精工绣制的她名字的缩写字母。半块手帕上还有黄褐色发硬的水渍痕迹。
她说:“她给她的律师留下遗言,等她死后把这块手帕还给我。她总是知道我在哪儿,这是她的业务。我可以躲起来,不让亲友知道我的踪迹——连那个男孩长大以后也不知道我的去向——可是我瞒不了她。您明白吗,我变成与她利益密切相关的人了。可是如今她死了,我也快要追随哀痛去冥府了。您把这块手帕拿去吧,达格里许先生,它对我和艾丽都没有用处了。”
达格里许把手帕放进自己的口袋,没有说话。他打算一有可能便把它烧掉。现在他还有几句话想说:“您有什么事要托我办吗?您要不要我向什么人转告您的话,或是想亲口告诉谁什么话?您想不想见牧师?”
又迸发出那种骇人的尖利笑声,不过这次柔和了一些:
“我没什么要跟牧师说的。我唯一懊恼就是这件事没有办成功。在这样的思想下我怎么能忏悔呢?不过我对她也不怀恶意。既不妒忌,也不憎恨,甚至也不想报复。她赢了,我输了。一个人要是输,也要输得有风度。我可不需要牧师来跟我啰啰唆唆的讲赎罪什么的这一套,达格里许先生。我整整付了六十七年。姨姥姥艾丽和她的毒蝇纸!我大半辈子翅膀都被她的毒蝇纸给粘住了。”
她往后一躺,仿佛全身力量都耗尽了。片刻之间,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接着她又有精神了。她说:
“我相信您的访问使我觉得好过了些。如果今后三天您能抽出时间每天下午来看我,我是非常感激的。以后我再也不会麻烦您了。”
达格里许费了点劲,续了几天假,在当地一家小客栈里住了下来。他每天下午都去探望她。他们再没有谈起谋杀案的事。第四天下午两点钟,他又准时去病房,人家告诉他昨天晚上戈达小姐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一点没有打扰别人。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的确是一个风度很好的输家。
一个星期以后,达格里许来向牧师报告了。
“我有机会见到一个人,他对这个案件作过非常细致的调查与研究。大部分工作他已经替我做了。我调阅了审判记录,去实地观察过柯尔布洛克农庄。我还见到一位与此案关系极为密切的人,此人现在已经死了。我知道您是希望我尊重别人对我的信任的,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