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之眼
率。
“很真实,”朱迪森回答,然后再次转向她。她扯掉罩在头上的连衣黑色风帽,浅色的长发纷披下来,只留下轮廓鲜明的侧影。
“我对您毫无所知,不知道您是法国人、斯堪的那维亚人,还是——”
“俄国人。”她简短地补充道,“我叫玛丽亚·波利契娃。”
他们绕过自由之宫,沿着海边的林荫大道行驶着。雷声又一次从远方传来。海浪击碎在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好像是溺水者的大合唱。
她微微颤抖着。他弯下腰,把盖膝毛毯拉紧,这个貌似无意的动作使他的手触到了她迷人的手臂,她的肉体摸起来好似阳光辉照下光滑的大理石。
“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她接着讲下去,离朱迪森骚动的思绪十万八千里,“我丈夫叫康特·阿莱克斯塔·波利契夫,家住在现改名为比彻格兰德的圣彼得斯堡,我是个寡妇。”
她的直率让朱迪森感到愉快。他以前曾听说外国女人喜欢把自己过去和现在的生活筑起一道神秘的墙。如果她自愿讲述自己的情况,那么,他们的相识自然不会随这次短暂的行车而宣告结束。他希望不是这样。
他们拐上一条边街,在一所古老的,被重新修建成公寓式的旧房子前停下。朱迪森想起身,但她伸出了一只挽留的手。
“噢——请别,您会湿透的。不介意和我共享一次小小的晚餐吧。”
“如果不使您为难和不便的话——”朱迪森热切地回答。
“一点也不,每晚都准备着呢。很高兴能够报答您的好意——即使用一种微不足道的方式。”
他扶她下了车。法国司机看看他们的背影,就钻进车里,继续他的被打断的美梦。
房中弥漫着陈年的霉味,铺着肮脏的碎地毯的楼梯,在朱迪森沉重的脚步下吱嘎作响。但当她打开二楼上她的公寓的门,朱迪森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的,令人们生活在回忆之中的世界。
这种感觉不是因为房间里呈现出什么特别的面貌,不是因为烛光后暗淡的俄罗斯金圣像,不是因为尘灰的墙上悬挂着的一片片金线织锦缎,也不是因为镶在已失去光泽的画框中的几张照片,而是由于一股怀旧的情绪,它模模糊糊,就跟屋角处那张又长又矮的沙发椅上方挂的斑驳的镜子似的。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仆人,穿着灰色制服和黑色丝围裙,走上前接过朱迪森的帽子和大衣。
深紫色帘幕低垂的窗户之间,有一张条桌,仆人在那儿伺候他们用饭。她穿着拖鞋悄声地走来走去,仿佛已化作家具的一部分。朱迪森可以单独和波利契娃夫人待在一起了。
晚餐相当简单:冷肉、乳酪煎蛋卷、深玻璃杯里的俄式茶,没有葡萄酒。
他们泛泛而谈。她旅游过不少地方。像许多大陆女人一样,有一些关于欧洲政局的新闻。他也讲了讲自己的情况,不多,但足以使她不后悔她对他的接纳了。
在他们压低的声音中,除偶尔交换几句意见以外,浮动着一种预想之中的,远离了他们话题的感觉。朱迪森困惑的是如果他做出什么举动,她是否会如他所想的一样做出反应,旧时代男人勾引女人的方式可是与谈话全无关系。
餐具撤下之后,女主人点燃一支长烟卷,那双忧伤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眼睛忽然与朱迪森的视线相遇了,带着他所需要的表情:她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您是第一个到这儿来的男人,”她说。
“不过您总有朋友吧——。”
“我的朋友都走了,”她的声音慢慢响起,“或者都散去了——在地球的各个角落。”
“噢,上帝,这种生活会使一个女人病态的——孤零零地住着,没有任何交际。”
“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