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之眼
!”她呼吸急促,迅速站起来走到壁炉前,“也许您想知道我为什么怕黑吧。”她拿起一张照片,把它送给朱迪森,照片上是一个身穿沙皇军队制服的男人。留着小胡子,眉清目秀。“他们把他从床上抢走,拽着他穿过庭院,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我想去救他,可门窗都被他们钉死了……那时天真黑啊——像今夜一样……我只听到他的呻吟——”她语气单调,微弱,却十分刺人,“那个场面总在灯灭的时候浮现出来,一片空虚,我想象着他们是怎样对待他的。”
不必再去问“他们”是谁。前段日子里削弱了俄国专制统治基础的武装暴动尽人皆知。他站着,沉默片刻,打量着照片上那张相当严厉的面孔和洒脱的签名:波利契夫。
“若说您不应当生活在过去可是有点残忍。”他最后说道。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到比亚瑞兹的。来往不断的各色人等应该对我有所帮助,令我最终能摆脱那一切吧。”
“有帮助吗?”
“有点。但那只是些生活表面的东西——从我身边走过,却不能触及我的内心,在卡西诺玩赌也不过是为了置身于欢乐的人群中,我从不曾——也无意和他们真正融为一体。你所看到的一切和这些珍珠,是我昔日生活中的仅存之物了。”她摸摸颈上的珍珠项链,项链的搭钩处饰有值钱的祖母绿宝石,“还指望它度过艰苦岁月呢,”她微微耸了耸肩,“这样的生活我已满足,有时我——我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有兴趣活下去。”
“胡说。”朱迪森叫道:“你这么年轻,漂亮——”
“徒有其表——”
“漂亮而且生机勃勃。”他放下照片,走近她。一股盲目的,不顾后果的力量驱使着他,太阳穴怦怦直跳,好像她温暖的手置于其上。窗外雨点轻敲,应和着他的心跳。
她诱人的手指伸到桌上的玛瑙盒中,取出一支香烟,慢慢地夹到唇间,这样慵懒的举止使她更富魅力。
他点燃火机,她弯腰去吸火。他突然低下身,让她那一头成熟的浅色美发贴到他的脸上。它有一种奇特的丝绸的质感。摸起来像紧密的蛛丝。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对一个旁观者而言,她是块大理石,尽管她的皮肤如天鹅绒般柔软。
他仍旧让打火机燃着,好使一层朦朦胧胧的火焰形成一个光圈环绕在她头上,她抬起头,透过这个光圈,他们的视线相遇了。像一阵电流击过,他的四肢都绵软了。房间里,只听得见他砰的一声关上打火机,又把它投进口袋里的声音。
“您把自己锁在这儿,像个修女,”他发觉自己在耳语,“拒绝给自己生活的权力。”
“有什么值得生活下去的吗?”
“很多啊,您会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没有男伴的单身女人。”
“也许您是出于一个男人的爱意才这么说的,我已经六年没有爱了。我们国家的人——令我蔑视。奴隶成了贵族,贵族沦为奴隶,仰仗有钱女人的鼻息过活。”她把香烟按在烟灰缸里揉碎,“罢了——我一点也不需要他们。”
“告诉我,”朱迪森说,“今夜您是真想让我陪您回家呢,还是仅仅出于礼貌?”
“我不会出于礼貌而勉强自己。”
“不过您一定知道我是故意跟您接近的,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次您看到我正在注意您,也许就已经猜到——”
“也许我猜到了。”
“我不是那种见到一张新面孔就陷进去的傻瓜。”
“我知道。”遥远的声音回答道。
“您有着一切,把它们给予一个男人,让他爱慕您,喜欢您。”
她沉默着,手指还在玛瑙盒中摸索,眼睛却没有离开他。
“再这样下去您会发疯的。”他恳切地说。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