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墓穴的种子
全然扭曲的,并且混杂着那些并非人类所有的恶魔一般的东西。索恩不能动弹——他不能把自己的视线从这个亵渎神灵的怪物身上移开。
他奇迹般的退了烧,而且再也没有复发。但取而代之的是,当他面对着那个催人入眠的植物坐着的时候,他又产生了无休无止的恐怖和疯狂迷乱之感。那植物从法尔莫干瘪的躯壳里耸然崛起,屹立在他的面前。他那膨胀、肥腻的茎干和枝桠缓缓的摇动,那朵硕大的花儿带着一副大为不敬的模仿人脸的神情,冲着他嘲弄的斜睨。他好像听到一阵阵低低的歌声。那声音美妙得不可言喻。他是出自那株植物,或者只是由于他自己神经过于紧张而出现的一种幻觉,他却无从知晓。
沉滞的几小时过去了。酷烈的太阳似乎从痛苦的大缸里倾泻下它那铅水似的光束。虚弱、酷热和弥漫的臭气使索恩的头脑又一阵眩晕。他仍然保持着一动也不动的姿势。那个不停地点头的怪物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它已经在它的牺牲品的头上长足了。但是在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间歇以后,索恩的眼睛盯住了法尔莫皱缩的双手:他仍然用一双抽搐的手紧紧地抓着向上折曲起来的膝盖。极为细小的白色的根须从手指间上折断了,正在空中慢慢地扭动,好像在寻找新的食物的来源。然后,从脖颈和下巴颏上,别的一些根须正在断裂,罩在法尔莫身上的衣服在怪诞的蠕动起伏,好像一些蜥蜴隐藏在里面,正在爬行着要钻出来。
同时,歌声变得响亮些了,听上去就更为悦耳,也更加殷切动人。那株摇晃着的巨大植物也采取了难以言传的美妙节奏。它好像是正在施展诱人魔法的一个个妖娆迷人的娇娃,又像是散发出致人死命的柔情的一条条扭动着舞蹈的眼镜蛇。索恩感到了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他,他那沉醉了的身心无法抗御,只得俯首帖耳,听命于他。法尔莫的手指毒蛇似的扭动着,好像正在对他招手示意,要他过去。他突然趴倒在船底上。
伴随着正在心里斗争不已的恐怖和迷恋,索恩一寸一寸地向前爬去。他拖着自己的身体,从被冷落了的兰花捆上爬了过去,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直到他的头撞上法尔莫的枯萎的双手,那上面悬挂着正在寻求新的牺牲品的根须。
某种强烈的魔力使他身不由己,无法自拔。当那些根须像一个个抠挖着的手指穿过了他的头发,越过了他的脸颊和脖颈,它们那尖尖的末梢开始扎入他的体内慢慢运动起来的时候,他才痛苦地感到了针尖般锐利的刺扎。他不能动弹,甚至连眼睑也闭合不上。当那些根须开始刺破他的瞳仁的时候,在凝固了的瞠目凝视中,他看到了一只金色蝴蝶盘旋着鼓翼飞翔,发出洋红色的闪光。
贪婪的根须愈来愈深地延伸开来,同时新的细丝又长了出来,像女巫的网一样捕捉住索恩……片刻间,好像业已死去的和仍还活着的捆在一些,在痉挛中一起扭动起来……最后,仰卧着的索恩被紧紧地缠绕在这些不断生长着的致命的罗网里。那个肥胖、庞大的植物依然活着。在它那高处的分枝间,在平静而沉闷的午后时分,只见又一朵花儿正在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