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场 砍头或被砍头
“是长女滋子小姐,年龄二十七岁——精神分裂症。”
恭介和泽村博士开始了关于滋子的病情夹杂了德语的漫长对话。对话确实是有学术兴趣的话题。博士支持目前在美国流行的Schlick Sampler博士的学说,这个难治之症也可能治疗,恭介从其它立场反对这个学说。(笔者注——我后来从神津恭介处重新听到了这个争论的要点。老实说,连对在大学专攻的冶金学知识也觉得可疑的我,对专业外的医学方面最尖端的问题的争论,完全不能理解。如果混杂着德语抄录神津恭介的说明,作为医学者们的对话很有道理,向不是专家的普通读者介绍那些对话,是件无聊的事情。作为笔者,不能摆弄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医学知识,故弄玄虚,因此下决心把对话内容全部割爱,请诸君见谅。总之,滋子的病情最初发作是在大东亚战争爆发当时,其后十数年之间一直住院。泽村博士根据最新的疗法,认为滋子的病有治愈的可能性,恭介对此存疑——在这里介绍这样一个事实。)
持续了一个小时的争论,恭介总算在适当的时候打住了。
“老师,我现在对这个学说不一定赞成,可是,作为实际问题,那个疗法的正确性得到了证明,很多病人因此得救,实在是了不起的事情。科学家,特别是医学家,不需要为了学说而作学说,为了议论而议论。譬如,Paul Ehrlich博士研究梅毒的化学疗法的时候,给人使用化学药品——都是不一定正当的合成剂——而备受指责。可是他最大的论敌最后却赞叹了博士的业绩……以公平竞赛的精神,我祈祷老师的研究成功。”
“谢谢。神津先生,我感到自己找到了知己。如果对方是像你那样的天才,那么可以说,我也像得到了百万支持一样的感觉。”泽村博士以颤抖的声音回答。
“绫小路家有谁偶尔来探望吗?”
“妹妹佳子小姐本月马上要来第二次。真是姐妹情深。”
“我可以见见滋子小姐吗?”
“很遗憾,今天……”
“哦,好吧。听你的,按照那种疗法治疗,途中打扰不是好事。”恭介不再深究,向博士告辞从门口出来。
听到那个令人不快的童谣——晴天娃娃原谱换词的歌正是这个时候。
“……但愿你赶快善待妻子要是始乱终弃让她哭泣……”
是女人的声音。美妙而尖锐,舌头不好使似地狂乱叫唤着的女人的声音。
“是这里。那个诗人就是从这个医院得到信息的。”
恭介沿着周围病房走去。通过小型汽车车库旁边,在正房建筑物的角上拐弯的时候,苍白的女人脸从一个房间窗户的铁格之间瞬间闪现。女人露出奇怪的笑容,转瞬间从窗户消失身影。不见身影只有笑声残留,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笑脸猫一样,笑容不可思议地熔化在研三的视网膜上。女人的脸是怎样的,眼鼻是怎样的,记忆中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把你的头切下……”
恭介低声嘟哝着。他弯下身体从病房的窗下,拿出几个小纸条一样的东西。
“松下,你认为这是什么?”
“啊……”
“用垃圾纸做的偶人。比如在铅笔的前端缠上垃圾纸,稍微加加工,就做成了日本发型的偶人……撕下来、砍头,这个也是,这个也是。”
恭介以充满了恐怖的目光凝视女人消失后空间中暗淡的窗户,发出微弱的声音。
“刚才的女人,说不定是绫小路。也许绫小路家的人们无一例外,心里都有砍头或被砍头的妄想……那个可怕的犯人来过医院,童谣原谱换词的歌,也许是这次事件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