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百英镑!”他暴怒。“两百英镑和一个狗标本!”
“诞生自娘胎的人类,浮生短暂而充满哀苦。”牧师朗诵着。
约翰·霍尔比现在没心情管慈善机构。
“契斯克瑞思干嘛不直接跟我讲,却叫你来转达?”他语带怀疑地质问。“他大可以打电话找我讲,何必告诉你这个小女生?难道他怕我不成?”
当情势逐渐恢复正常之后,喧闹的墓穴最后只留下原主。直到这个时候,多数悼念者才发现,搅局的陌生男子早已不见踪迹。待大家确定毁损且不堪使用的只有霍尔比的那套蓝西装之后,仍半身靠在律师手臂上的凯依瑟·里斯特依契,以手势表示葬礼照常进行,同时宣布,想享用冷茶点的人,请随她回到特洛伊庄园。
天父啊!如果真如牧师所言,您都明了我的心意,那就请您将它尽快转达给那个蠢婆子,跟她说,如果她再不赶快走,小心被冲上旅社烟囱那个天杀的葛林岱番狗追得闪躲不及!
沃恩达·埃拔恩斯夫人错了,娥拉·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其实不是在凝视灵魂升天的奇景。尽管她老眼昏花,远处的景物仍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注视的是牧师背后的绿荫。由于财源不继,后代也逐渐散去,本地多数的旧坟塚都疏于照料,外观寥落沧桑。当然,在许多人的眼里,蔓生的杂草与野花比较能衬托布满苔藓的墓碑,割了草、献上人造花环的话,效果反而不彰。但是,引起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遐想的可不是这番墓园风情。
贵朵琳身后的亲人不多。有待填土的墓穴左边,站了两位出身伦敦的洛马斯族人,聚集右边的则是经营“旧磨坊旅社”的霍尔比一家四口。未婚的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站在墓穴末端,企图保持不偏不倚的立场。她最初进特洛伊庄园时是担任看护,随后成为管家、伴侍,最后又回任看护。但她苦心保持低调的策略,却被身旁那位中年男子破坏殆尽。中年男子叫艾登·契斯克瑞思先生,被大家公认是烦恼的根源。他是贵朵琳的律师,“契斯克瑞思、安布森、梅洛、契斯克瑞思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合伙人。该事务所简称“契斯克瑞思律师事务所”。
“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分到的是生活津贴,附带条件是她必须留在特洛伊庄园照顾那些宠物。”瑞茜尔说。
一句话让父亲愣得哑然无语。这是瑞茜尔有生以来的初体验,也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她感觉很满足。
就在众人纷纷以阿门回应的时候,情况明朗了,那个新来者也并非那么鬼魅飘零,只独独显现给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观看。大家看见他的时候表情不一,契斯克瑞思律师不掩好奇的神态,而牧师则面带空泛的善意。
“……圣灵将永世与你我同在。阿门。”
尽管如此,阴沉的葬礼气氛总让他觉得很不……怎么形容比较好呢?很不舒服。像是约翰·霍尔比跟他打招呼的方式,他可就消受不起。约翰·霍尔比是死者的侄子,经营旧磨坊旅社,是典型的约克郡老粗。他一见到契斯克瑞思律师,就摆出指责的冷笑说:“律师?像我撇出来的屎!”
瑞茜尔这时继续说:“如果到了二〇一五年四月四日,也就是亚历山大九十岁生日的那天,他还没出面继承的话,遗产就全部捐给慈善机关,总共有三个……”
来人的反应迅速而突兀,他突然跪下去,两手各抓起一把泥土,作戏似的将土抛进墓穴,然后仰头哭喊:“妈妈!”
瑞茜尔回想起契斯克瑞思律师冷静而无情的语调……
“不是的,爸,”她平静地说。
希望天父所做的准备比你好一点,老爸,瑞茜尔·霍尔比心想。凭着她从幼年起便练就的本领,她立刻察觉到,板着脸的父亲即将火山爆发。那天契斯克瑞思律师跟她提到“葛林岱番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