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威尔德尔暂时不理会这件事。他感觉到内心深处酝酿着一股怒火,但目前为止,那只像是邻近山谷的一道森林火光,等风向改变了再担心也不迟。
他说:“莫利斯,他的背景是什么?”
“我只知道他告诉我的事,天晓得那有几分可信度。他的老家在伦敦南边的达利奇,我猜是治安很差的那种区域。我想他母亲还住在那里,不过他爸爸在大约三年前不告而别,那时克里夫特才十五岁,从此母亲管也管不动。他常去伦敦的西区鬼混。这种人在这里是满街跑。”
“你一定很伤心吧。他做哪一行?”
“开什么玩笑!就是打打零工,没做哪行。不,他倒挺忙着领社会福利金和偷傻瓜的皮夹。麦克,他是不是给你惹了大麻烦?我不想拐弯抹角,他是不是勒索你?我猜你大概还没出柜。”
“对,我没有,”威尔德尔说。
“这样好了,我可以告诉你够多的证据,让你反过来威胁他,让他知道如果他再不闭嘴滚蛋,你就送他去蹲牢房。”
他是真心想帮忙,而且关怀之意显得真切,威尔德尔不禁感动。
“不用了,”他说,“不必麻烦了。但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
莫利斯笑了。
“喔,对不起,我根本是在野人献曝嘛,你才最懂得怎么抓坏人呀!”
短暂的心软时刻已经过去,强风正从隔壁山谷吹来,火焰突然顺着树梢越过丘陵顶端。
“对,”威尔德尔气汹汹地说,“我的记性也强,逻辑推演也有一套。所以我记得我从来没穿制服或戴过任何显示我是警察的配件拍过相片。一定是有人告诉克里夫特这件事,说出了我的阶级,还指点他去哪里找我。而且,还跟他说你习惯怎么称呼我。莫利斯,我的记性就是这么好。然后,我又根据上面的线索推论,有天晚上,你跟这个应朋友之托而收留的男生躺在床上,越聊越开心,翻出了以前的照片给他看,说:‘我以前怎么会看上那种人!你绝对猜不到他从事哪一行。他是条子耶!真的,不盖你。’是不是被我猜中了,莫利斯?过程是不是这样?”
“看在老天的份上,麦克,别太激动!我,呃,现在不太方便讲话……”
“怎么了,莫利斯?有人进来了吗?不会吧,你是说,在你的美丽新世界里,还有人被你蒙在鼓里?”
“至少对超过一半的人,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半,我没说谎。麦克,你去想一想,你去给我认认真真地想想。”
“莫利斯……”但电话已经断了线。
威尔德尔放回话筒,双手捧头坐着。从任何一个角度,从专业或私人的角度来看,他这通电话都打得太过拙劣。达尔齐尔常对警察或老百姓讲的某个格言是,如果你没办法诚实的话,那你最好是绝顶聪明。好了,他刚才显然很不聪明,更谈不上诚实。他没透露克里夫特已经借住在他家,而且还让他认为克里夫特昨天才到,而非好几天前就出现。
好几天!他又想到,克里夫特其实已经住了整整一星期,既没有主动色诱,也没有暗示,更没有威胁或索讨;威尔德尔也没有用咄咄逼人的态度对他盘问。现在两人处于休战状态,进退维谷,置身台风眼中。无论两人的状况是什么,威尔德尔发现自己越来越恐惧扰动现状,而他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致电莫利斯。昨晚听到那位陌生人的声音,让他有借口挂电话,那实在太好了,他因此大大松了一口气。然而今天,正当他回味着这份如释重负的感觉时,却顿时醒悟过来,急忙冲出黑公牛……如果莫利斯已出去吃午餐而没接到电话,他怀疑自己可不可能再鼓足勇气联络他。
好了,现在电话打了,他向前迈进了几步?
他不知道。他看了一下手表,讶异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如果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