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在赶回黑公牛,也还有充裕的时间再喝一杯,吃点东西。但他不想。帕斯卡尔尔开心的嘲弄和达尔齐尔戏谵的揶揄是他最不想听见的东西。无论未来如何发展,此时此地还有工作待办。
他转向办公桌上的档案。厚厚的一叠注明着“商家窃盗案”,比较薄的一叠写着“恶意损毁案(金宝剧院)”。厚度显示的是案件数量而非办案成果。他只能说,档案没有遗漏重要的证据,也没有灌水加料。他是全刑事局最会保存资料的人,撰写报告也最拿手。他忽然想到,假如他现在出柜,不管是出于自愿或是遭克里夫特施压,最好的下场可能是被转调到孤单又冷门的单位,例如“资料室”。他对中约克警政高层的开明程度没有妄想。
算了,也许被调去资料室也没那么惨。或许,他只是假装享受局里的喧嚣繁忙、长时间加班、不间断的压力;因为那些可以充实生活中令他哈欠连连的空虚感。
这样假设似乎合理,而他笃信理性的原则。然而现在,就算集合全世界的理性,也无法阻止自己一直看着电话、企盼电话铃响、而且当他接起来时对方会说:“你好哟,麦克,我是克里夫特。你在做什么?”
克里夫特·莎拉曼拨了电话号码,一直响了八声才有一位女性接听,她的嘴巴塞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声音有些模糊。
“《中约克晚报》,早安——抱歉,午安!”
“麻烦转给记者接听,”克里夫特说。
“有特定对象吗,小伙子?现在嘛,他们大部分去吃午餐了。”
“那就转给调查采访组吧,”克里夫特犹豫地说。
女接线生嗤嗤笑了。
“你确定自己不是要打给《华盛顿邮报》吧?稍等一下。鲁斯迪乌汀先生正好在。”
克里夫特听见女接线生呼喊:“萨姆沃依!”然后听见远处有男人呼应:“唉,拜托,梅薇丝,我正要出去!”
几秒之后,同一个声音拿起电话说:“我是萨姆沃依·鲁斯迪乌汀。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先生?”
克里夫特的决心逐秒流失。他本来考虑找全国性的大报,但大报好像都距离约克郡太远,而且电话簿里查不到号码。他提醒自己,现在他所对付的人全是些乡下人。
他壮着胆子说:“也许我帮得上你的忙。”
“怎么说?”
“一个乱搞的警察,这新闻值多少钱?”
“乱搞?你是说,同性恋警察!或者是歪哥警察?”
“都算,”他临机应变说。“他的上司都不知道他是同志,他为了保守秘密不得不使坏,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的上司是哪些人?”
“呃,他是刑警吧。”
“本地人?”
“对,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们,而没有去找大报社,懂了吗?好了,这样的消息值多少钱?”
“看情况,先生,”鲁斯迪乌汀说,“他的阶级是什么?”
“比基层员警高。我的免费情报就说到这里。好了啦,我们谈谈价钱。”
“先生,在电话上谈不太方便,我们何不见面聊一聊?刚才没听清楚你的名字……”
“要聊你自己去聊!以后再联络——也许吧!”
克里夫特用力攒下话筒,发现身体竟微微颤抖,连自己也感到讶异。这件事他还不确定要进行到什么地步,不过一切都要怪威尔德尔自己,这是确定的。威尔德尔根本不信任他。他已经在威尔德尔家住了一个多礼拜,但那个丑杂种居然连碰也不碰他,显然是害怕因此伤及自己。蠢蛋一个,还不知道自己落在别人手上的把柄有多么多,早可以闹的他在局里像乒乓球那样蹦蹦跳。他想当面对威尔德尔撂下这句狠话,却又临阵畏缩。他不喜欢直接要挟,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