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种幼稚的事。”
又是语带恶意。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明知八岁小女生就算再怎么沉着,也不可能不对幻想下的恐惧无动于衷。
然而,瑞茜尔单独下地窖去了。她瘦弱的双腿吓得发软,但另一股强过恐惧的意志力鼓励她前进。她说不出自己为何非下去不可,只觉得这样做一定没错。
橡木门打开了,连个吱嘎声也没有,里面另有一个小地窖,有一列列的空酒架。自从山姆·霍尔比过世之后,这里就不再藏酒。守寡的贵朵琳不喝葡萄酒,顶多在交谊厅喝几口甜甜的雪利。她财富的来源是洛马斯酒厂酿造的啤酒,但她只在二十岁那年尝过一口,觉得难喝,从此绝口不沾。
瑞茜尔曾经要找金尼恩下来,让她看看真实的情况,但大人的一句话强过姐姐的劝说,金尼恩狂哭不肯下去。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只是默默旁观,暗自欣喜,知道两姐妹再也不敢下地窖去了。
虽然事隔多年,姐妹对她的心结一直化不开。只有一次,瑞茜尔动摇了对她的偏见。那是三年前婶婆第一次中风的时候,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伤心的程度令大家惊讶万分。“一定是发现遗嘱里没提到她吧!”约翰·霍尔比那时还说了风凉话。
但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对卧病的女主人关怀有加,全心照料,情绪激动,旁人见了都深深感动,甚至让瑞茜尔也稍微修正了对她的观感。
“洛尔德尼克·洛马斯先生准备好了吗?”瑞茜尔问。
“刚用完早餐。你有空喝杯咖啡吗?总之,请进来坐坐。”
这是葬礼餐会结束之后,瑞茜尔第一次踏进特洛伊庄园。就外观而言,这栋格局方正的维多利亚风格灰色建筑,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整洁的花园里依旧是种植阴森的灌木丛,山羊仍然拖着长绳,另一端被固定在草坪尽头,淘气鬼驴子则在附近吃草,对周遭漠不关心,自由自在。
然而屋内就不一样了。房子里面略有改变,变化虽然细微却是深具意义。阴暗的入门大厅有好几道门被她关上了。贵朵琳婶婆在世的时候,家中任何一道门都不准关上,窗户也只能阖上少数几扇,因为那样等于夺取了她的宠物在屋内畅行无阻的权利。此外,门厅本身也不如以往阴森森的。原本厚厚的绒布窗帘,现在已经拿掉了——以前即使是打开窗帘,门两边的彩色玻璃窗仍然会过滤掉九成的日光;深绿色的丝质壁纸上出现了两个色泽较浅的长方形,原本那里挂着爱德华国王与亚历珊卓皇后的半身画像,画作镶着金框,挂了七十几年。
厨房也有变化,而且一点也不细微。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换上了亮丽俗气的新窗帘,不锈钢的新洗碗池取代了古老而有裂纹的瓷盆,黄白相间的塑胶地砖盖住了老旧的石板;一张鲜蓝色的活动式塑胶餐桌取代了实心的旧木桌。那张木桌以前挡住了整条通道,只有最苗条的人才挤得过去。
洛尔德尼克·洛马斯坐在新餐桌前,正在抽烟、喝咖啡。
“瑞茜尔,”他说,“你一定是早到了。”
“我只给你两分钟,”她说。
“那我还有时间再喝一杯罗,”他回应。
她不再多说,只是瞪着他,面带紧张又坚决的表情。洛尔德尼克逐渐认出这表情的含义。
“好吧,”他边说边站起来,“我去拿外套。”
他离开厨房。凯依瑟·里斯特依契小姐倒了一杯咖啡给瑞茜尔。旧磨坊旅社的两姐妹一向认为她十分苍老,但今天,七十岁上下的她却显得如此年轻,那是瑞茜尔未曾有过的印象。也许是她的服装吧。一成不变的黑衣总算出现了色彩,颈子结了一条红丝巾,胸前别了一个假钻石胸针。
“你把厨房弄得很舒服,”瑞茜尔说。
“谢谢你。改变永远不嫌太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