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距海岸还有五百码,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别住了船侧马达的气门。六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拿起船桨,乘着强风划向海岸,小艇在白浪中奋力穿行。海岸两百码处,浪涛开始变得汹涌,朱蒂斯穿着潜水衣,勾住船舷,熟练、灵活地翻入水中。
她没跟那六个男人说一句话,他们也没同她讲话。海水冰一般的寒冷,透过橡胶紧身衣啮咬着她的身体,朱蒂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手一撑离船而去。船缓缓划走,她则掉头向岸边游去。她身后,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在风声中渐行渐远。
朱蒂斯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不可名状的寒冷刮挠着她的脸颊,穿透潜水衣刺痛着她的身体。她将双臂环绕在胸前,让衣物、背包和鳍板助她在汹涌的波涛中漂浮起来。
还有一百码到岸,朱蒂斯放低双腿,使身体直立起来漂流。一个个浪头推着她前行。被带到浪尖的时候,她瞄了一眼弦月下朦胧的沙滩。这时一个凶猛的大浪扑过来,一下子推掉了白浪尖上的泡沫。她把潜水面具从眼前掀起,想看得更真切些。她刚刚下沉到波底,另一个更高的巨浪又翻滚着扫过来。朱蒂斯扫视了一下黑暗的海岸线,除了空旷的沙滩之外一无所有。四百米外的镇子也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朱蒂斯拉低面具,剩下最后一百码。游着游着,她失去了知觉。
“风真是大得要命。”她说。
男人将一只手放到肚子上,以示同意。此时他的小卡车正停在满是沙子的梅岛上,浪涛带来的水花把车前的挡风玻璃弄得斑斑点点。
“东北风暴。”他示意坐在身旁的女人注意风向。
“预报就是这么说的,”她回答说,“将是个讨厌的新年。”
“说的没错。不过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靠向座位的中间,轻柔地亲吻。她个头偏矮,他必须低下身子。等到直起身子后,他拍了拍她的大腿。
“你几点到这儿的?”她问。
男人在袖口下面摸索着手表,“我们到这儿略有点儿晚了。将近两点才离开聚会,所以我猜是……嗯……两点十分到的。”
“你感觉如何?”
“就像你说的,觉得风大得要命。你穿得够暖和吗?有没有在防水衣裤下面穿上一套毛衣裤?”
“穿了,可是,你看看,外面简直冷死了!为什么我们会突然变得这么狂热?到底谁要入侵纽伯里波特啊?”
“哎呀,真是!邦妮,你别抱怨了!你我这周值夜班,这你知道。是好是坏都得接受,只好这样。”
“我知道,但是……”她抬起手,指向车外。昏暗中海浪啪啪作响,浪花飞溅,海水猛烈地拍打沙滩,水雾阵阵喷出。车被风刮得有些摇晃,但也许是奥特的重量才使车子失衡,因为他正挪动身子转向她。
“这是我们自愿做的事,”他说道,“那就是保卫海岸线。想想那些穿军装的战士,你知道,他们做的事儿一直都比我们辛苦。”
“是的,我知道。”
“我说,我知道我们对这次民防的事儿有点儿提不起精神,大家都一样,整个镇子都如此。但是打从阿登战役(亦称凸出部战役或凸角战役,为二战的三大著名战役之一)在比利时开火,我想了很多很多。你难道认为我们的士兵在那边就不冷了吗?”
她摊开双手。
“嗯?”他戳了她一下,“你怎么想?”
“是的,他们很冷,但你看看眼前这景象。”
“我看着呢,邦妮。而且我认为我们该开始在这儿的工作了,我想说的就这么多。”
“可是奥特,哎呀!路易斯,这种天气谁都不会想去做些什么。你认为德国人今晚会来吗?他们不会的!你和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