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景
讲这个啊,今天他也还搭这班船,而且跟这一年来他的老习惯一样,爬到顶层的乘客甲板,说什么夜晚的美好时光。”布鲁诺不耐烦地皱起眉来,亚当斯赶忙加快速度说,“总之,哪天伍德他不到甲板上,跟我这样对叫两句解解闷,我还真会觉得哪儿不对劲了。当然,偶尔他休假或留市区里过夜,我们也会碰不到面,但那种情形很少,他几乎天天准时搭这班部。”
“这很有趣,”布鲁诺说着,“非常非常有趣,但你简单扼要一点说,亚当斯——你晓得,这不是报上的长篇连载小说。”
“哦,我太慢了吗?”领航员又提了下裤子,“我说到,对,伍德今天又搭10点45分这班船,上顶层的乘客甲板,靠右舷这边,完全和平时一样,他朝我喊,‘吆喝!山姆!’,因为我是船员,他总是对着我‘吆喝,吆喝’个不停,你晓得,开开玩笑解解闷。”
布鲁诺才一露牙,亚当斯立刻又正经起来:“好好,我晓得要讲简单一点,”他加快语调,“所以呢我也就喊回去‘吆喝’,跟他讲,‘这鬼雾可真妈的浓,是吧?’他又喊过来,‘是啊,厚得不输我老娘的生牛皮鞋’——我看他脸,就像现在我看你脸一样清楚,他当时离操舵室很近,灯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又说,‘山姆,这种天你领航会很累,是吧!’我问他,‘你电车那边呢?今天状况如何?’他说,‘不怎么样,下午还被辆雪弗莱撞了,吉尼斯气得都跳起来。’他又说‘妈的一个蠢女人开的车,’他还说,他还说,‘女人就是妈的蠢,是——’”
渡轮船长猛然一肘子撞向亚当斯的啤酒肚子,亚当斯一惊叫出声来:“你妈的扯个什么天方夜谭,谁听得懂啊,”船长开口了,低沉的嗓门,房内的回音轰轰作响,“挑重点嘛,这样一百年也讲不完。”
亚当斯气得对着他的上司跳脚:“你又顶我肚皮——”
“好啦好啦!”布鲁诺大声叫停,“都别吵了,你是默霍克号的船长吗?”
“没错,”这竹竿样的船长可是神气十足,“舒德船长,在这条河上开了二十一年的船了。”
“你是不是一直待在操舵室里,当这个——呃——这个亚当斯他们两个说话时——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叫着时,你看到伍德本人吗?”
“不想看到都不成。”
“确定那是10点45分那班吗?”
“是的。”
“之后有没有再看到伍德呢?”
“那就没啦,直到他像条鱼从河里给捞起来时。”
“你也肯定死的就是伍德吗?”
“我还没讲完,”亚当斯怨气冲天地插进嘴来,“伍德还讲了点别的,他说,今天他不能多搭两趟船了——他约人见面,在新泽西那头。”
“你确定吗?舒德船长,你有没有听见这段话?”
“这是亚当斯这混蛋今晚第一句人话,没错,先生,而死的人是伍德——我也见过他少说几百次了。”
“亚当斯,你说,他今晚不能多搭两趟船,意思是,他平常都来来回回待在船上,到岸也不立刻下船吗?”
“不能说都是这样啦,只是有时这家伙心情一爽,尤其是夏天晚上,他会多坐个来回。”
“可以了,两位。”
两人刚一转身,立刻又被叫住,出声的人是雷恩,布鲁诺看好戏似地搓着下巴。
“耽搁一下,布鲁诺先生,”雷恩一脸愉悦的神色,“我能问他们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雷恩先生,您尽管问,别客气。”
“谢谢。亚当斯先生,舒德船长,”两个船员看着雷恩,下巴都掉下来了——披肩、黑帽子以及那造型狰狞的怪手杖。
“讲完话之后,你们两位有谁看见伍德离开他原先所在的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