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间和金钱。跟您直说吧,沃尔夫先生,我很吃惊,他们竟然怀疑我,他们知道对他们的好心肠,我是多么感激不尽!真的,不可思议。我对您说这些,是不想让您也浪费时间和金钱。您不会傻到去追寻幻影吧?
“您放心,先生,我不好动,什么都不会追。但也许——既然您已把自己完全择出去——也许您能解释一下这些令您的朋友们忐忑不安的事?或许对我们有所帮助。”
“恐怕不行,”蔡平遗憾地摇了摇头,“当然,这看起来实在像场恶作剧,但我不知道——”
“谋杀不是开玩笑,蔡平先生。死亡不是玩笑。”
“哦,不是?真的,不是?您肯定吗?打个比方。拿我来说吧,保罗·蔡平。您敢肯定我的死不是玩笑?”
“为什么是玩笑?”
“当然了。一场鬼哭狼嚎的反高潮。想想我的经历,死亡在恐惧面前还有什么可炫耀的,真是可笑至极。所以我才对我的朋友们感激不尽,感谢他们的周到,他们的关切——”
后面传来一声吼叫打断了他。那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吼叫,是伯顿大夫的声音:“保罗!保罗!看在上帝的分上!”
蔡平以那条好腿为轴,转过身。“什么?”他的声调丝毫没有提高,却多了份轻蔑,由浓转淡,渐行消退,“什么,罗雷?”
伯顿无言地看着他,摇摇头,目光转向别处。蔡平转身对着沃尔夫。沃尔夫说:
“这么说您坚持玩笑理论。”
“不是坚持,是有这种可能。沃尔夫先生,我所关心的仅仅是,我的朋友们误以为我对他们构成威胁。为此我很难过。他们竟然怕我。怕我!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要想造出一个比我还老实巴交的人,那可难了。我自己还害怕呢!什么都怕,这是我的天性。比如,由于我可悲的身体缺陷,我总是害怕这样或那样的袭击,我总是带着武器。您看——”
保罗·蔡平把我们都带跑了。随着他把右手背到身后,手指在晚装下摸索,人群中发出两三声惊叫,我噌地跳起来。我的动作较猛,他又是靠拐杖站着,差点被我撞翻,好在我抓住了他的右手腕,他才没摔倒。我用左手从他的后兜里掏出手枪。
“阿奇!”沃尔夫厉声对我说,“放开蔡平先生!”
我松开他的手腕。沃尔夫仍旧厉声说:“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我看着枪,三二手枪,老式的,一眼就知道没上子弹。保罗·蔡平伸出手,浅色眼睛毫无内容。我把枪放在他手里,他就那么张开手掌托着枪,好像那是一盘苹果酱。
沃尔夫说:“讨厌,阿奇。要不是你,蔡平先生就能好好表演一番了。我能理解,蔡平先生。很抱歉。我能看看那把枪吗?”
蔡平把枪交给他,他仔细审视,把弹膛拆下,又装回去,上膛,扣扳机,翻来覆去地看。他说:“丑陋的武器。我怕,枪总是令我害怕。我能拿给古德温先生看看吗?”
蔡平耸耸肩,沃尔夫把枪递给我。我把枪拿到台灯下,仔细查看;上膛,看到了沃尔夫所看到的,笑了笑。我抬头看见保罗·蔡平在看我,便收起笑容。你仍然可以说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内容,但在他眼睛背后,有某种东西,是我不愿看到的。我把枪还给他,他又把枪装到后兜里,满不在乎地半是对我,半是对沃尔夫说:
“就这东西,您看到了。心理安慰而已。从我的朋友安迪·希巴德那儿,我学到了许多心理学。”
场面有些乱。乔治·普拉特走上前,瞪着保罗?蔡平,手在身体两侧握成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条毒蛇!你要不是个臭瘸子,我早就揍瘪了你,那样你就别想害人了——”
蔡平泰然自若:“没错,乔治。我是怎么变成臭瘸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