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矢场男
以大川为目标,六藏快步穿梭在人潮中,不断向前。阿初喘着气跟在后面。
六藏闷不吭声地走着。半路上,油铺的小学徒在店门口洒水,瞧见六藏随即深深鞠躬,头几乎要碰到膝盖,六藏也只是举个手回礼。
“雁太郎头子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听说已把惣助出入的‘的屋’老板娘唤至岗哨,以前惣助干活的旧衣铺老板也在场。但愿能早点査出惣助与谁联手,及中之桥那家伙是何方神圣。”
“哥哥,那个惣助会遇害,是因为起内哄吗?”
“唔……可能是没拿到钱,自己人闹翻。”
“我最想弄明白的,是惣助和中之桥那男子如何晓得阿律遇到神隐。他们甚至趁火打劫,编出掳人的谎言骗钱,肯定知道阿律真的碰上神隐,不会那么简单就回来,行事才会这样胆大。”
两国桥就在眼前,过桥便是岗哨。
掠过河面的风带着春天的味道,轻轻抚上脸颊。低头一看,往复的小舟、木材船,似乎较冬天轻快。在这令人满心雀跃的季节里,竟然发生如此可怕之事,还是一连数起。
岗哨的建筑都是一个样,不过单就外观而言,东两国的岗哨仿佛比阿初熟悉的通町和深川的大一些。打开重糊不久的崭新纸门,跟在六藏身后入内,只见进门的泥土地上站着三名男子。
“雁太郎头子。”
六藏出声唤挺立在盖着草蓆的尸体旁的男子,恭敬行一礼。只消看上一眼,阿初便晓得那就是雁太郎头子。那张五官分明的脸,见过一次便难以忘怀,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几乎要碰到岗哨天花板的身躯。对方确实是先前在两国桥畔见到的那个人,绝对没错。
“我接到通知赶来了。”
雁太郎头子宽阔的下巴一点,为身后的男子引见:
“这是通町的六藏头子。六藏头子,这是东两国这个月轮值的喜兵卫大爷。”
雁太郎头子嘴里的喜兵卫,是活像颗红豆的老人家。头顶上小小的发髻,也教人想起豆子。他整整齐齐地穿着细直纹和服与外褂,脚上的袜套雪白如新。
“你妹妹?”雁太郎头子看看阿初说。
“她叫阿初。”六藏回答。
雁太郎头子露出大齿一笑。“我知道。不过,你妹妹怎么会来?”
“带赎金到中之桥的,就是她。”
“是嘛,那真是让你担惊受怕了。”雁太郎慰问道。
岗哨一角的板凳上,坐着怎么看都不搭调的一男一女,彼此尽可能远离对方。看情形,女方是“的屋”的老板娘,而男方则是惣助待过的旧衣铺的老板。
雁太郎头子朝坐着的男子大手一挥,开口:“这是牛込的旧衣铺长田屋的老板,卯兵卫。”
男子迅速自板凳上起身,轻轻行个礼。年纪约莫四十开外,一张脸油光水滑。
“这是阿贞,‘的屋’有名的老板娘。”
雁太郎头子冷冷地介绍,女子仍嫣然一笑站起来。脸蛋与文字春有几分相似,却令人感到庸俗,是粗糙的肌肤上涂着厚厚白粉的关系吗?
“他们已确认是惣助。要商量的事很多,不过,请先看看遗体。阿初是吧,倘使不怕尸体,也来瞧瞧。假如你能想起中之桥騒乱时,曾瞥见这张脸或这高个子的身影,就再好不过。”
阿初与六藏并肩走近尸体。一个机伶的小伙子,大概是雁太郎头子的手下吧,俐落地掀开草蓆。
尸体仰躺,睁大双眼瞪着天花板,神情仿佛极其惊讶、极其痛苦,随时都会大叫出声。阿初不由得移开目光。
“确实是高个子。瘦瘦长长的,果真像竹竿。”
六藏说着,单手轻轻一拜,蹲下开始验尸。雁太郎头子也嘿咻一声,在旁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