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没怎么睡,意识却清醒无比,一点都不困。
村子里班次寥寥无几的电车只是早搭一班,就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以上到校。教室里还没有半个人。打开窗户,将闷在室内的空气释放出去,吸入空气。校舍底下是完善的网球场。
耳上的耳机传出的音乐,今天完全无法进入脑中。好久没有像这样无法融入音乐了。如果是因为气愤或沮丧等负面情绪如此也就罢了,但广海现在正在做的,只是唤醒昨晚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回顾场面并反刍而已。
复仇。对于说出这个字眼的由贵美,广海一时无法回话。化入幽暗的沉默,就如同沉淀在河底的污泥般稠密。
由贵美一直看着广海,直到电话铃声停止。他又想起觉得她那张脸十分古怪的第一印象。他可以用肉眼确认月光在她脸颊上形成的长长的睫毛阴影。
他想起小时候,忘了是为什么,赤手抓住蝴蝶翅膀的那时候。他以为蝴蝶的翅膀一定很脆弱,一握就会碎掉,然而在手中挣扎般拍动的翅膀却以意想不到的坚定力量弹打着他的手指。就是那种不可思议的柔软和触感。如果把手放在由贵美的眼皮上,每当她眨眼,睫毛肯定就会像那蝴蝶的翅膀般拍打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脸就是那么近,近到足以让他想像那孱弱的抵抗。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广海回视说,由贵美的目光稍微收敛了一些。然而她很快就恢复原来的从容,放柔了表情,状似打趣地“嘿?”了一声。
“怎样?”
“我很佩服。原来你在意的点是这个啊?”
她把手放上纤细的脖子。
“出卖村子是什么意思?复仇是指什么?我觉得我用了很强烈的字眼,但你没上钩,而是先是问起自己的事,令人佩服。原来一般手法对广海同学不管用。”
“是吗?”
“一般方法不管用,也是我之所以挑选你的理由。”
站在窗边的由贵美的侧脸,散发出白亮的光辉。
“你觉得这座村子里,有几个人能够享受摇滚祭?了解摇滚祭的价值、拥有能够赞同NAGI音乐的锐利感性的人。在这个乡下,你有可以讨论这类话题的朋友吗?”
广海无法回答,不是因为他不回答,而是由贵美不给他回答的空档。她面露得意的笑容,摇头说:
“没有。”
“我觉得如果要说,对了解音乐的对象倾诉比较好。这样的理由,你无法接受?”
“不是那种理由吧。”
广海指出,由贵美噤声了。
“重点是我是村长的儿子吧?就像你刚才确定的那样。”
由贵美笑了。广海期待她会慌乱或困惑,但两者都落空了。广海皱起眉头。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开心。你比想像中的更难应付,真的不吃一般人那一套。好样的。”
“你说的复仇是什么?”
“如果听了,就不能回头了,你真的要听?”
广海慢慢地看她。由贵美耸耸肩: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下定决心,真的打算协助我,再来问我。”
“这样。”
广海悄悄地后悔了,自己是不是无谓地逞能了?睦代是个什么都没有、凡庸的村子。如果这块无趣的土地有值得复仇的动机,或是有她说的值得出卖的魅力或价值,他还真想知道。睦代就是荒僻到这种地步。
由贵美把背靠在窗上。二楼最前面,邋遢地开启的门里看得见一架织布机。
“复仇的话,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被撕破的布,断面处的丝线松脱,变得破破烂烂。不是出于某些目的剪开,而是任由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