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层走道的螺旋楼梯。
排成一行行的书本,远远望去,小得就像是指甲片。玛丽咏侧身扶着栏杆。还是少女的时候,她就有个理论,开启宇宙的所有钥匙都集中在地球上的几个地方:那就是图书馆。一个人如果真能把几个图书馆中所有的书都读通了,他就能够懂得这个世界,探清它最隐秘、最野蛮的每个角落。读万卷书,要融会贯通,就能知道甚至连专家学者都会轻易忽视的知识。知识其实唾手可得,但由于它四处分散,所以需要用头脑来领会。各个专业自有专家,但没有一个专家能无所不知。,玛丽咏经常想,我们不能真切地了解整个宇宙,为什么人们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呢?当然,这不是说,大家就不去求知,而是人应该更谦虚些,不可太贪婪,人对待知识,应该是思考,而不是侵犯。
玛丽咏双手抓紧栏杆。
好久没进行这类思考了,她不是假惺惺的生态保护分子,也不是让人晕晕乎乎的“巴巴酷”。然而……工作、账单、银行存款、社交,这一切让她一年一年地远离了年轻时的她,把她不爱循规蹈矩的脾气给磨掉了。生活中,有些人看起来成熟,其实,她却觉得他们是被洗了脑。这一次,突然与世隔绝,很少的几个朋友也不见了,整天隐居在家中思考,结果,她以为已经忘却的那一个她又渐渐复苏了。
“冒失鬼!”图书馆馆长在下面叫道,“别靠在栏杆上,它可不牢啊!”
玛丽咏直起身,向他点头示意。
不见达勉修士踪影。
她沿着唯一的那条通道一直走到转角处,那儿有四级台阶,通向一扇半开着的门。
“进来,别害怕。”达勉修士招呼她,脸上还是一团和气。
玛丽咏走进屋顶阁楼,这是一间长方形的房间,天花板很低,房间里放满了书架。书籍、旧杂志、本地期刊、图纸以及鸟类素描等等几乎把书架压塌。两边各有一扇气窗,透进来一点光线,走动时才不至于被绊倒。百科全书和1日杂志堆得遍地都是,像是从地板上长出来的一样。
“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办公室。”修士开玩笑地说道。
“这些都是圣米歇尔山的遗产?”
“不,不是,这些都属于阿弗朗西市。我们来这儿造一份清单,市政厅就是为这雇佣我们,我们这个兄弟会里的每个修士和修女都是领薪职员,不是为了发财,就是为了求个生计。我们一般工作半天。好啦,还有的是活儿要干呢!”
达勉修士给她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把左边一摊分给她管。她的任务是仔细地把所有书籍都列入清单。工具就是手写,按照已经差不多成型的分类方法进行登录。
玛丽咏对着堆在面前的成百上千册破旧书脊干了起来。
意识到他们在这里要呆上好几天,她建议达勉修士从明天起带上一架收音机,至少可以听听音乐。达勉修士作了个鬼脸,提醒她,在沉默中工作有利于静思和祈祷。
在一团和气的背后,达勉修士仍然不失为兄弟会的成员,玛丽咏心里想。
足足三个多小时,她分拣和清点了大量期刊、报纸和时事杂志,从十九世纪下半叶到二十世纪十、二十、三十、四十年代。一张张封面散发出往事的遗香:殖民地、疯狂时代、乘邮船航行、乘汽艇旅行,还有战争。
死亡的产业。
快到中午时,玛丽咏已经不再为旧闻的泛黄画面而沉醉,取而代之的是忧郁和愤懑。
中午,达勉修士带着她来到广场上的酒馆,作陪的还有图书馆馆长和市政厅的几个职员。玛丽咏很少插话,达勉修士把她介绍成到他们兄弟会来退隐的隐士。上甜点时,她离座去对面咖啡馆买了一份《法国西部报》,然后坐在吧台前读报。
迫使她离开巴黎的丑闻仍然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