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了这个号码。此刻拨过去,有人接了。接电话的是一个沙哑的男声,不时咳嗽着,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他是亚当·波特的兄弟史蒂芬·波特。他表示乐意和我谈谈,十一点之前或者三点以后都行,因为他很忙,十一点到三点之间他有课,还不包括午餐时间。咳,咳(听来更像虚弱的轻笑声或是鼻音)。我说我可以立刻过去,他同意了,并给了我地址。说着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震破我的耳膜,我立即挂断了电话。
刚放下听筒电话又响了。是迈克尔·克斯卡顿,抑制不住渴望和好奇,连珠炮似的向我发问。调查进行得如何?找到了什么线索吗?和谁谈过了?打算再去找谁谈?我向他做了个简洁的口头报告,承诺一有可靠消息就与他联系,现在我有个约会,因此要挂电话了。但我感觉不久之后还会接到他的电话。他就是那种顾客,麻烦得不可思议。
我正要离开,埃伯哈特飘然而至。今天早上他一直在微笑,说话都带着雀跃的语调。“咖啡,”他闻闻说,“伙计,我能来点儿吗?”
“美好的一夜,嗯?”
“当然。”他得意地对我笑着说。
“你不只昨晚在上床,”我说,“今早也在干吧。至多一个小时前,是吧?你匆忙穿上衣服,好及时赶到办公室。”
他直直地瞪着我。“你他妈的是怎么推论出这些的,歇洛克?”
“你的裤子拉链还开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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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滩过去是个安静的社区,居民大部分是意大利人。你可以在那儿尝到肉酱乳酪面、基安蒂红葡萄酒,玩室外地滚球戏,谈论《甜蜜人生》和《离开意大利》——普契尼和威尔第创作的歌剧,一群穿着冈多拉服饰的大胡子服务员唱咏叹调。不再是了。北海滩仍然住着意大利人,你仍然可以找到肉酱乳酪面和基安蒂红葡萄酒,听到那些谈论,不是滚球戏就是唱歌的服务生;但是它们的影响力几乎不存在了,那种活力和老旧氛围早已成了记忆。
中国人要负一部分责任。当中国城一路向西扩大它的领域,中国人就大面积地买下了北海滩的地产。另一个罪魁祸首是披头族或者说波希米亚风潮,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格兰特大道活跃起来。六十年代他们变身为嬉皮士,引进毒品,继而组成了现在的大狂欢:飙车摩托手、老嬉皮士、可卡因、大麻、百老汇贫民区的皮条客和小偷,各种垃圾齐聚一堂。那些不穿上装也不穿下装的“硅胶”夜总会,在六十年代末因为卡罗尔·多达闻名遐迩,也对这里的气氛变化负有责任:它们在北海滩的娱乐中加入了猥亵,让这里的精神渐渐荒芜。
一部分街区——尤其是科伊特塔的周围克雷恩曾住过的地方——仍然令人愉悦。在那些小意大利餐馆依然能闻到昔日的气息,虽然它们大部分已经随风而逝。现在的北海滩索然无味,暴力、混乱、嘈杂——就像没有香料和大蒜又放了一周之久的通心粉。这是另一件重要的已经逝去的东西:二十五年前若你沿着北海滩走一千码,一定能闻到浓郁的蒜香。而现在,你闻到的是煎蛋卷和垃圾的酸臭。
史蒂芬·波特的工作室在巴列霍街,离格兰特大道半个街区。那是幢老建筑,狭窄的入口处有一块“禁止停车”的标志。并列的三个门铃上方有块手写的牌子:1A——史蒂芬·波特,雕刻家。下一行写着:欢迎来上课。
我按了门铃,很快门锁被打开了。我走进一条漆黑的门廊,右手边有一个楼梯,一只猫蹲在第一级上看着我。我向它打招呼:“你好,猫咪。”它说:“喵。”很有礼貌,然后它开始舔肩部的毛。走廊在楼梯后面,一直延伸到房子里面;走廊尽头,一个男人从开着的门中伸出头来。“在这儿。”他说。
我走过去。“波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