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的。你是那个打来电话的人?那个侦探?”
我说是的,他点点头,让我进去时不停地咳嗽喘气。他大约六十岁,头发稀少,有一双女人似的手,上面沾着点点干了的黏土,绿色工作服和他精致的红色蝴蝶领结上也沾了一些。
这是一间宽敞的单人房,日光灯照得房内如室外那般明亮。一边的架子上堆放着许多已完成的雕刻品,大部分是奇异的爬行动物和鸟类。架子后面被窗帘遮住了,可能是波特住的地方吧。其余地方凌乱地放着好几张沾满黏土的桌子,上面有三个带脚踏板的转盘、装有混合黏土的罐子和一些木质架子,用来放待干的新成品。楼梯上铺着帆布,上面都沾着干掉的黏土。那些帆布并没能防止黏土沾到地板上:垫在下面的原木也布满了斑点。
“很抱歉这儿没有椅子,”波特说,“我们可以到后面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就在这儿吧。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那好吧。”他说,突然转过脸去一阵咳嗽,伴随呼哧呼哧的喘息。他缓过气来后说:“肺气肿。”随即从口袋中掏出骆驼牌香烟点了起来。
我盯着他看。“既然你得了肺气肿,”我说,“为什么不戒烟?”
“太晚了,”他平静地说,“我的肺已经没用了。我大概只能再活一到两年。”
这话让我一激灵。几年前,我一天要抽两包烟,结果得了肺癌,度过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担心自己可能一两年内就会死去。后来肿瘤转为良性的,但我从此再也不抽烟了。从那时起,我下定决心无论什么力量都不能改变和自己的约定,现在我可以完全不需要药物而健康地活着了。
我说:“我很遗憾,波特先生。”我的确是那样想的。
他耸耸肩。“这是家族遗传,肺和身体都很虚,”他说,“我兄弟亚当就死于肺癌,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是真的。当时他只有五十四岁。”波特抽了口烟,咳嗽了一下,带点气喘,“你对哈蒙·克雷恩很感兴趣。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他儿子雇用我调查他为什么朝自己开枪。”
“他儿子?我不知道哈蒙有儿子啊。”
“他自己也不知道。”我进一步向他解释了迈克尔·克斯卡顿和他雇用我的目的。
波特说:“我明白了。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亚当知道的比我多。”
“但你曾经和他很熟悉,对吗?”
“哦,是的。那时我很年轻,很佩服他的成功。每次亚当要和克雷恩见面时,我总吵着要他也带上我。”
“克雷恩对此怎么看?”
“他并不介意。至少到他死之前几星期为止。之后他就不愿和任何人接触了。”
“你知道是什么使他消沉吗?”
“不太清楚,但是很明显那发生在他从托马利湾回来之后。”
“哦?他在托马利湾做什么?”
“他有个隐居地,是间小木屋。当城里的工作遇到麻烦时他会躲到那儿去。”
“一个人去?”
“对。他喜欢独居。”
“通常住多久?”
“我不是很确定。一周左右吧。地震后他就回来了。”
“地震?”
波特点点头。“如果不是昨晚那场地震,我可能记不起来了。震中在北部某个地区,托马利湾受到一点影响。哈蒙很怕地震。他曾说这是他讨厌住在旧金山的唯一原因。亚当觉得那次地震可能使哈蒙沮丧消沉,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我也不相信。克雷恩说过他在托马利湾的经历吗?”
“据我所知没有。”
“和他妻子也没有?地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