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午后的偷拍
时间刚过五点三十分。
白昼已完全拉长,晴朗的天空仍蔚蓝明亮。桑幸快步穿过愈接近梅雨季、绿叶益发浓密的西校区,目送五辆喷出漆黑废气的大卡车震动着大地驶过,然后横越县道。
踏入东校区,左侧是枯燥无味的箱形建筑F馆,右侧的红砖色建筑是世界和平馆。走进世界和平馆的一楼休息室,阳光透进可眺望操场的玻璃门,乍看时髦、毕竟还是千叶的廉价桌子旁,学生三三两两地嗑零嘴,边聊天或玩手机。
桑幸穿过学生堆,绕过自动贩卖机区,走到休息室后方。那是一个类似门厅的空间,再进去是举办入学典礼等活动用的大会馆。
三道木制大门全关着,会馆不像有活动。左右两边都有楼梯,桑幸选择从右边上到三楼大厅。此处也有两道木门,通往二楼观众席。
桑幸没打开木门,而是走近楼梯旁的小铁门,像提心吊胆的兔子般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无人后,从外套内袋掏出钥匙。这是鲸谷教授连同数位相机一起交给他的,除了世界和平馆后门的钥匙,还有好几把钥匙套在一起,应该是鲸谷派的职员偷打的备份钥匙吧。
桑幸按鲸谷教授的指示,挑出贴着手写标签“2F通道”的钥匙,打开铁门,走进一看,有座狭窄的楼梯。确认这就是目标的楼梯后,他关上门,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桑幸往墙上摸索电灯开关,却找不着。明明只要先开门,利用外头的光线找开关即可,但轻举妄动,被人抓包就惨了。此时,桑幸才发现自己如此害怕。
我在紧张吗?桑幸想说服自己不是在做坏事,却不禁产生“偷拍算不算坏事”的疑惑。如果有人问“你在做什么”,不是很难回答“我在偷拍”吗?忽然,门外传来话声,更不好开门。
可是,暗成这样,根本一步也无法前进。桑幸烦恼着,是不是该回去拿手电筒?蓦地,他想起手机,从口袋掏出一看,液晶荧幕的亮光完全能取代手电筒。我怎会这么机灵?搞不好能改行当秘密谍报员。桑幸想着愚不可及的事,爬上陡急的楼梯,短短的通道尽头又是一道门。
桑幸以贴着“调光”标签的钥匙开门,这似乎是照明和音响的调整室。左边有玻璃窗,望向窗外,可看见无人的舞台和观众席。
桑幸依鲸谷教授的指示,继续往横长形房间入口另一侧的门走去。这道门没锁,轻易便能打开,里面是收藏照明器具和麦克风等道具的小仓库。室内微亮,角落有扇放下百叶窗的窗户。
桑幸走近窗旁,压下百叶窗的叶片窥看外头。
耸立眼前的是F馆的米黄墙壁。原来如此,F馆四楼的北面窗户,恰恰与视线同高。八扇窗排成一列,右边第三扇窗内就是马泽教授的研究室。角度刚好,距离约五公尺,的确非常适合偷窥。
马泽研究室的百叶窗开着。桑幸暗暗想着,玻璃窗后忽然出现某人的后脑勺。在斜射的夕阳下,光秃的头顶闪烁着橘光。斑白的发丝环绕发光的秃头部位,乍看犹如独眼妖怪。
桑幸感觉似曾相识,记起水木茂的漫画中有相近的角色。那是什么妖怪?桑幸努力回想着,边继续观察。当然,这个秃子就是马泽教授。话说回来,他的头真是闪亮。即使拿砂纸打磨上油也不一定会如此闪亮。虽然背对窗户、面向办公桌的姿势稀松平常,但大辣辣地把秃头暴露在世人面前,未免太不知羞耻——桑幸一面赞许,一面以美学及公众道德观点批判时,“森女”冷不防登场。
那个人从右方出现,在马泽教授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侧身坐下。由于教授的秃头和百叶窗遮挡,看不清来者的模样。尽管如此,桑幸仍能判断那就是“森女”,因为对方穿玉蜀黍色洋装,戴着缎带帽。那叫渔夫帽吗?像是帽缘较短的麦杆帽。以“森女”为关键字搜寻时,桑幸看到戴这种帽子的女孩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