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欲知碑文所述何事,需听路人娓娓道来;起首是那死人名字,作者署名却无人知
所叙乃是远早之梦,亦存照进现实之影;地远人稀并无所谓,村落滥觞不使遗弃
祖先辈横渡福斯河,在密林荒岩间歇息;途遇老者衣衫褴褛,缠住众人求暖乞食
族人首领吝啬残忍,竟将那人抛下河中;可怜旅者嚎啕呼救,岸上数人置若罔闻
求救呼声渐弱远去,皮囊肉袋随波浮沉;先还见他紧抓水草,半响力乏终究身逝
一条人命转瞬不见,元凶眼皮半下不眨;或有族人嘀咕两句,篝火生起就全忘记
福斯河底溺尸睁眼,浑身发抖誓要复仇;老人实是荒原巫师,专向恶人施法布咒
这帮歹徒十恶不赦,纵入地狱也不严苛;巫师出水祭起魔阵,天地旋转像座风车
岩崖仞断古树根移,草屋马圈遂出破地;滩泥凝石围砌水井,叶枝结团化作牲畜
荆棘纠结盘成高墙,密围成村仅留一门;亲历异状罪者醒悟,奈何入村便似入牢
自此族人固居于此,男女不得随意繁衍;村中只能留住七口,名单交予守门人手
巫师遗下两件法器,先令魔镜监控言行;倘使族人胆敢离村,必因溃烂痛不欲生
咒术下在村外半里,过了界限便不可活;名单上人本无幸免,守门人却更要悲惨
只因他是族长直系,务必代代受咒毒害;他若破誓咒重七倍,降生后便口不能言
他的居屋最小最破,孤单耸立在荆棘外;他被定为村庄守卫,此亦是他绰号由来
为着区分来往旅者,巫师又留魔书一本;守门人来看管此书,专门记录闲杂出入
村民出村采收劳作,出门红点留于左边;村民回村做饭休息,入门红点写在右侧
旅人入村买卖投宿,入门黑点写在右侧;旅人出村再续旅途,出门黑点留于左边
书有三百六十六页,每天零时翻过一页;无需有人费力书写,那些墨点自会留存
它不区分人物名字,只管每年准确数字;新年那天核查无错,无论出入即全归零
“巫师传说,但用词并不精到——不怎么样的苏格兰童谣。图普,你的话向来言过其实。”,杜拉斯只是用铅笔在便函纸上随便画了几笔,没做任何记录,“不过,到目前为止还算是个情节丰富的、稍有编年史味道的儿童故事。”
“你小瞧它了,朋友。”,图普摇摇手指,“如果将这段童谣当作犯罪小说来读——我所指的当然是你所喜欢的、关于经典解谜的那一大类——你就会轻易发现其中那些令人感到兴奋的要点:魔镜、魔书、诅咒……这些超自然的、允许违背物理定律及各项常识之规则,一旦用在犯罪小说中,对整体布局和诡计应用的可能性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并不排斥重订规则的类型,宽泛地讲,这和在小说中使用特殊的凶器,或者未知的毒药没什么两样——但作者至少需要让读者们知道,某样出现过的物品有作为凶器使用的可能:他至少可以给出一些关于此物的特性——比如材质硬度、是否易碎、是否便于手持等。至于毒药,如果用它,它就必须在之前的页码中传递‘致命的’这一信息。因此,重订规则的前提是:此类中需构建出足够的、满足顺序阅读公平性的模型——也即‘重订规则之模型’。如果需要分项列出,其中第一条即是:‘需在指定凶嫌之前让读者们知晓规则。’”,杜拉斯回应道,“比方说,在你已完成的那部分叙述中,你认为有趣的那些要点,亦即对角色们进行的限定是:七位村民不能离开村外半里,守门人不会说话,进出村子的人物会被自动记录。对于操纵自己文字世界的‘上帝’而言,这些就是他所制定的新规则之模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