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错,这就是模型,和用塑料碎片拼接起来的那些一样——规则就是碎片。但八岁小孩拼出的东西,这世界上多半没有——即使模型盒上画的是辆本特利的老爷车,专心的小恶魔们也很可能会拼出一头怪兽来。”,图普一边调侃,一边不忘用热可可杯配的大勺子吃他的草莓酸奶——因为酸奶标配的小咖啡匙实在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这比喻里涉及原型,正如我所讲的故事中提到的意象、那些沾染了神秘主义气息的要点:魔镜对应摄像头,魔书或许是监控录像,诅咒则代表霉运、或者实际是带有报复性的一连串预谋……作家先生,你大可以将这些漂亮的概念替换为现实存在之物、日常通俗之物、屡见不鲜之物;你也能马上想象到,如此的替换会带来怎样乏味的效果。”
“不,我对背景设定的重要性毫不怀疑,很显然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杜拉斯说道,“文字规则的两个特性:一是准确、二是完整。对于小说写作而言,文字的流动本身就是在制定、执行规则:我所喜爱的谜题解答部分,不过是回过头来审视一遍执行效果。”
“当然,这个时候读者和作者就是平起平坐的了。读者可以开始他们的评头品足,如果临近结尾再去说一些他们看了这么多页还不知道的事,或是疑阵布得太多,难保那些脾气暴躁的家伙不会将他们认为糟糕透顶的侦探小说给撕了!”
“因此,如果你不能准确定义童谣里的条件,在揭晓谜底时——如果它存在的话——就难免会陷入尴尬境地。”,杜拉斯这样说,“比如魔镜的监视方式,以及魔书的判定方式。我现在是读者,我已经知道村子只有一个门,并且守门人住在荆棘筑墙的村子外,但又在‘半里’的范围限定之内:苏格兰、方圆半英里、八百米半径……足足两平方公里——如果标尺没错、不存在诗性夸张的话,那可是个不小的范围;我还知道,外地人也经常会到村里来——旅者和生意人,或许还有其他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他们、以及村里本来就有的那些人,在进出村子时会被自动记录下来,但却不会区分名字、性别、年龄。换句话说,魔书只能判断是否有外人混入了村内,主观点说,能起到证明被荆棘高墙围住的村落是否‘干净’的作用。”
“说得没错,那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根据童谣一贯的交待方式,我下了一个判断:虽然故事还未正式开始,但其中有关魔镜和魔书这两样道具的特性阐述已经基本完成了。”,杜拉斯回应道,“当然,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也不排除这则童谣最后会送上一些适合低龄读者的‘惊喜’。比如‘那恶人许下这愿望后,竟突然变了个秃子——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那宝物会取走许愿者的全部头发,作为兑现惊喜的代价。’”,他喝了口素咖啡,“对嫉恶的孩子们而言,如此生硬突兀的转折当然毫无问题——孩子们甚至就希望会那样;若是事关由因导果的乐趣,那就像是你费尽心力淘到一只达到展览标准的威尔士种猫,却发现它已经被阉过一样。”
“我想想……似乎你说的没错。”,图普答道,“不太符合你所谓‘规则特性’的要求——至少是不够准确。不过,你提到的‘惊喜’,这次应该是不存在的。”
“那样就是最好……反正,规则或许已经足够完整,但每一项的说明却存在不少模棱两可之处。回到之前的问题——对于你口述的这篇小说,作为读者的我,即使不知道故事的后继发展,出于对可能发生的古怪案件的猜测,在读到这里时大概会问:魔书判定是否有人进出、是以哪个精确位置作为标准的呢?是荆棘墙唯一出口的外侧?还是守门人小心收藏魔书的那个五斗橱、书桌、碗柜或者酿酒桶里?”
“啊!你一提醒我就记起来了,有这么一段的。”
图普讨好似地笑笑,杜拉斯用铅笔头敲了敲杯碟,这漫长的童谣故事便又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