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雌雄莫辨
哪里,他都会带着一套装备。那套装备包含了五样东西:两根绑在一起的看起来古怪、刀面宽大的矛——我猜,这种武器是某个野蛮部族的产物、一把绿色的伞、一大本破旧的、一支猎枪,以及一大瓶不曾打开过的东方酒。每到新居,他都会把这些东西带去,即使只住一夜也不例外。他随身带着这堆东西,也不加遮掩,只用几根细绳或稻草捆起来,取悦了不少贫民窟里爱幻想的穷孩子。
差点忘了说,他还总是带着他那把老旧的战刀。不过,这就和他另一个古怪的毛病有关了。他虽然瘦小又有活力,可是不再年轻了。那撮意大利式的乱糟糟的胡须还保持乌黑,可是他的头发实在灰白得很。他的脸孔带着意大利式的欢愉,却也历尽了沧桑。一个中年人,离开军队时还只有中尉这样的初级官阶,实在不算多见,也不值得鼓励。人们信任的是谨慎与稳定。诸如不断搬家之类的奇闻异事,对这位神秘的绅士来说只是有害无益。
近来,他常讲述一些冒险故事,可是只换来惊叹,却无法赢得尊敬。这些故事大多发生在一些奇特的地方——道德高尚的人在那里也可能误入岐途——譬如鸦片馆或赌场。他说得绘声绘色,生动无比,好像还带着贼窝的一股热乎气儿,或能闻得到食人族仪式中飘起的怪异烟味。无论听众相不相信这些故事,对基恩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故事是假的,他就是个骗子;如果故事是真的,再怎么说,他只是个混混。
他才刚离开房间,我、巴兹尔以及巴兹尔的弟弟鲁伯特——那个业余的侦探——又一如往常地讨论起他来。鲁伯特·格兰特是个聪明的年轻小伙子,不过他也有一种倾向:当年轻和聪明这两种特色凑在一起时,通常就会产生一种过度的怀疑主义。目之所及,他都能从中发现可疑和罪恶之处,并找到无穷的乐趣。我经常被他那种孩子气的疑心病激怒。可是,这一次,我却觉得他说得对极了。也因此,当巴兹尔出口反对他时,我甚感惊讶,虽说这个当哥哥的只不过是幽默地揶揄他。
连我这个天性单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也不会买基恩中尉的帐。
“巴兹尔,你不是认真的吧?”我说,“你真的以为那家伙曾和南森一道偷渡过?你相信他曾经假扮成疯狂的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
“他是有一项缺点。”巴兹尔若有所思地说,“或者,也可以说是优点,全凭你怎么去看待它。他说出真相的方式过于直接大胆,他太诚实了。”
“哦!如果你想自欺欺人,”鲁伯特不屑地说,“也请你编得好笑一点。比如说,你可以说他一辈子都住在古老的庄园里。”
“这可不行。因为他很喜欢搬家,”巴兹尔冷静地回答,“而且他喜欢待在古怪的地方。这样,他才可以保持他的特色,也就是说话坦率。人们总是不能理解,不经修饰的实情,其实就是这么吓人、这么古怪。不过,基恩所说的那些怪事,根本不能哄抬自己的身价或满足虚荣心,那些事情太过荒谬,根本没什么好炫耀的。不过,如果是一个有灵性、童心未泯的人,就会做出这些事。”
“所以一点也不荒谬了?”他的弟弟嘲笑着,接着说:“你好像很相信报告文学的那一大套术语,你认为‘真实’比‘虚构’还要奇异吗?”
“‘真实’当然比‘虚构’来得更奇异。”巴兹尔平静地回答,“‘虚构’是人类心灵的产物,所以合乎人类的思考逻辑。”
“得了吧!那位中尉所说的‘事实’,比我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要奇怪!”
“你真的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话吗?”鲁伯特不以为然。
“我相信基恩的话,”巴兹尔说,“他是个诚实的人。”
“我倒想先去访问他那一大票房东太太。”鲁伯特嗤之以鼻。
“我觉得,你最好再三思,”我客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