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雌雄莫辨
珀利南行时,天色已经差不多要黑了。通常,伦敦市郊的景物大多平凡亲切,可是,当这些景物变得空寂起来时,它们可能比约克夏的荒原或是高地山丘还要更萧索、更缺乏人性。当旅人突然身陷一片沉寂时,就会觉得这种景致像个邪恶的魔境,这么残破的郊区则差不多是被神明遗忘的地方,珀利附近的巴克斯顿公有地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此地的景色非常灰暗贫瘠。我们这气氛凝重的探访小组,更增添了这个地方的阴郁。灰色草皮的痕迹看起来毫无生气,偶尔遭受强风袭击的树木看来也奄奄一息,而我们这群人,似乎比这些死气沉沉的老树野草更无用。我们是痴人,正好可以搭配愚笨的风景。因为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抓一只野鹅,而打从一开给,这只鹅就已经把人们带往沼泽,而且也把人留在沼泽了。我们这三个愚人,在一个疯子的领导之下,前往找寻一间不存在的屋子,以及一个可能不在家的人。鲜活的落日余晖在逝去之前,在我们眼前闪了一下,仿佛带着病态的微笑。
巴兹尔在前头继续走,他的大衣衣领翻了起来,眼睛望向一片阴霾的天空,神情像是怪诞的拿破仑。天色越来越黑,大地一片死寂,我们穿越风大而且起起伏伏的公有地。突然间,巴兹尔停下来转向我们,他的手还插在口袋里。在微光中,我仍然可以隐约感觉到他正咧嘴大笑,像在炫耀他的成功。
“好啦!”他叫着,把戴上厚手套的双手伸出口袋,拍起手来。“我们终于到了。”
狂风悲苦地吹扫着渺无人烟的荒地,两棵孤寂的榆树在空中挺举,像是形状不规则的乌云。从这片哀愁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没有半个人影,也见不着半头野兽。巴兹尔站在荒地中央摩拳擦掌,像是站在门口准备迎接客人的客栈老板。
“真高兴,”他叫道,“开始怀念文明世界了吧。认为文明不够诗意的想法,本身就是文明的谬论。不相信文明的人,就尽管沉浸在大自然之中吧,和鬼魅的森林及冷酷无情的鲜花作伴。之后,你就会知道,人类炉底石块闪烁的红色火花,比天边的群星更耀眼,人类酿制的上好红酒,比世上的溪流百川更醇美。鲁伯特·格兰特先生,根据过去我对你的了解,我想过几分钟之后你就会开始狂饮红酒。”
鲁伯特和我毛骨悚然,面面相觑。诡异的树梢之间已经不再有风声,然而巴兹尔仍然滔滔不绝。
“各位将会发现,我们要找的人就在他自己的家里,而且是一个相当单纯的人。从前他住在雅茅斯的木屋时,我曾去拜访他,那时我就觉得他很单纯,后来他搬到市政府仓库的阁楼时,也给我这样的感受。他真是个好人。不过,他最重要的美德,还是我早就指出来的那一点。”
“你说什么?”我发现他不着边际的话语终于有了焦点,“他最重要的美德是什么?”
“他最重要的美德,”巴兹尔答道,“就是他总是直言不讳。”
“算了吧!老实说,”鲁伯特叫道,又冷又气地跺着脚,并像车夫一般地拍打自己的身体。“显然,这回他并没有实话实说,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我真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他真的太老实了。”巴兹尔倚着树干说,“他太诚实了,说话绝不加油添醋。他应该多提示一点,多讲一些传奇故事。不多说了,赶快进来,我们要误了晚餐啦。”
鲁伯特脸色发白,对我悄声说:
“是幻觉吧,你认为呢?他真的以为他看见了一幢屋子?”
“我想是吧。”我说。
接着我又大声嚷嚷,想要表现得欢欣鼓舞而又合情合理,可是,这些话在我自己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风声一样古怪。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巴兹尔。你要我们跟你往哪里去?”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