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雌雄莫辨
俗的行为提出激烈抗议。巴兹尔·格兰特在房里来回沉重地踱着大步,情绪高昂,说话声震动了房间,而查德坐着看杂志,他的眼镜反射着灯光,额头上的皱纹并不是代表着愤怒,而是因为心情混乱。
“可敬的查德,我并不反对你的意见,”巴兹尔说,“我所反对的,是你的态度。你为祖鲁人仗义执言,固然非常正确;可是,你并未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没错,你是懂得祖鲁人烹调番茄的方式,你也知道他们在擤鼻涕之前要先祈祷。但你仍然不能像我一样了解祖鲁人,虽然我不知道assegai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查德,你比较有学问;可是,我比你更像祖鲁人。为什么快乐原始的野蛮人总是受到不同文明的人爱戴?为什么呢?你是个智者、慈善家,而且很博学;可是呀,查德,你不是野蛮人,别再编织美梦了!去问问你姐姐,或去请教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馆员,好好认清你自己。你看这把伞,”他把这件可怜可敬的东西举起来,“你看看这个。我确信,十年以来,你总是把它夹在腋下走来走去。就算有人说你打从八个月大起就带着这把伞,我也相信。可是,你就是从未把它当做一支标枪,把它射出去,并且配上你的呐喊,你看——”
他将雨伞咻咻地射过教授的秃头,雨伞撞上一堆书,把花瓶也震得摇摇晃晃。
查德教授依然无动于衷;他在灯光的映照下抬起头,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你的心智思考,”他答道,“总是太快,而且有点杂乱无章。我不认为有什么……不一致。”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字眼,“只要原住民觉得契合、觉得有必要,他们就有权在演化的过程中维持现状。既然我们可以提出各种价值观,宇宙的演进就有千万种模式,故而,目前讨论的演化阶段才被定义得比较卑微。所以我不认为有什么不一致。”
他说话的时候,只移动嘴唇,并无其他表情;他的玻璃镜片,像是两个苍白的月亮在闪闪发光。
格兰特望着教授,笑得浑身发抖。
“没错,”他说,“完全一致,你真是原住民忠实的友人啊!不过,刚才的说法却十分不恰当。无论如何,我绝不敢说祖鲁人处于卑微的演化阶段。诸如对着月亮吠叫、在暗处怕鬼等等行为,我并不觉得愚蠢无知。对我来说,这些都深富哲学意味。为什么当一个人察觉到生存本身的奥秘与危机时,就该被人当做白痴?想想看吧,我亲爱的查德,我们这些身处黑暗之中却不怕魔鬼的人,是不是才是真正的白痴?”
查德教授带着爱书人独有的虔敬之意,用一把骨制裁纸刀,划开那本杂志中的某一页。
“毫无疑问的,”他说,“这是一个站得住脚的假说。我想,你的假说大致上是这样的:你认为我们的文明并不是、也不会是祖鲁文明的进阶;相反地,根据我对于你的理解,我们的文明和祖鲁文明是一样的,说不定还更落后。在此,我想指出你的这种假说,多少带有一种‘基本论’的性质,而这种‘基本论’是无法讨论的。我的意思是,它如同‘悲观’和‘物质并不存在’的‘基本论’一般,也不能加以充分讨论。有些人相信的论点本身并没什么矛盾之处,可是若只能强行坚持论点,而不能提出有力的论证,对论点本身也就没有什么建设性。不过,我想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巴兹尔朝他脑袋丢了一本书,拿出一支雪茄。
“你并不理解我的想法。”他说,“不过,有失必有得,作为补偿,你不介意我抽烟。抽烟,是多么讨人厌的野蛮仪式,可是你并不反对,我真是不能理解。当我十岁开始抽烟时,我便成为一个祖鲁人了。虽然你懂得很多祖鲁族的事情,但你毕竟是个科学家。而我,由于我是个野蛮人,因此我对他们比你清楚。举例来说吧,你研究语言的来源,认为语言是从某种特有生物形成的神秘语言而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