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特别的说谎者
“噢,滚他娘的!”亨利·梅瑞威尔爵士抱怨起来。
他沉进椅子里,双臂垂在了身体两侧。他几乎又立刻激动起来,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做了一系列发怒的动作,就像一个想引起公共汽车司机注意的追车人。
“但你应该记得啊!”他坚持着,“该死,你应该可以揭穿凶手的整个诡计啊!”
“对不起。”
“想想啊,小姐!”总探长催促道,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想想那根烧过的火柴!想想——胡闹,随便什么事都行!”
“请别再烦我了!”马奇大叫。她把捏紧的拳头从桌子下面提到桌上来。“不可能是什么重要的,”她加了一句,“不然我应该会记得的!”
“但它确实重要,小姐。你自己的生命就取决于它了。”
“太感谢了,你这话真有用。”
“想想火柴吧,小姐!”马斯特斯请求她,“想象你正看着它,呃?就这样!你还看见什么了?”
“我来告诉你我看见什么了。”马奇冲口而出。“什么?”
“我看见的是那条眼镜蛇的颈部皮褶,正对着窗户举起了身体。我看见自己大腿上两个毒牙的牙印,逐渐肿胀,慢慢变黑,直到自己抽搐而死。那就是我看见的!”
“放轻松,小姐!”
“我看见有人在我身后。总是在我身后!跟着我、躲闪着我、监视着我,一秒钟也不离开。他等着那个时刻,就是那个时刻,从肩膀上抓住我,然后……”马奇猛地伸出双手。她呜咽着吸了口气,浑身震颤不已。
“在线索方面不能够帮忙我感到很抱歉。我没有在想线索。我在想的是我在剧院里的房间,我在黑暗里恐惧着醒来,听见煤气的咝咝声,还有那种被锁在室内,不能对任何人呼救的恐怖感觉。
“或许我是感觉不好!或许我的大脑仍在运转!但我想不到任何别的事。不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不知道是谁跟在你的身后,怀疑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甚至怀疑——”
她再也不能完成这句话,而是举起手指,发狂似的指向了凯里·昆特。
凯里缓缓站了起来。
“老天爷!”他说,他是如此惊愕,甚至几乎看不见她的脸了,就好像有一屏幕令人难以置信的词句隔在他们俩中间,“你不会认为我跟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吧?”
他的话最后变成了嗥叫,而马奇充满嘲弄的声音倾泻而出。
“我就不能这么认为吗?”她问道,那声音好像带着从胸腔发出的最后一股力量。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几乎就要溢出来了,“噢,我猜你没有,真的!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快从眼镜蛇的口中把我救出来,不是吗?”
“我的老天爷啊,马奇,听着!”
“但你却让我那样想过一次或两次,凯里·昆特。你是开锁的专家,你能像只剥了皮的豌豆一样轻易溜进剧院。而且你那野蛮的家族还恨我们……没错,恨我们!……恨了那么那么多年!”
马奇!听我说!
马奇也跳了起来。他想要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却把他甩开了。但他知道,即便她的责备变得越来越气势洇洇,那对她只有好处。把这些最离谱的想法一股脑倒出来,说出所有在一个女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怀疑,听到他的否认并在灵魂深处否认它们的真实性以换来一点小小的安慰,这些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他猜想,这场风暴只会更快地平息下来。
果然很快就平息了。
一个紧张的侍者,手里端着咯咯作响的盘子,推开厨房与餐厅间的旋转门,偷偷摸摸望了进来。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马奇忽然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总探长马斯特斯正要开口说话,而亨利·梅瑞威尔爵士则示意他安静下来